火鶯 作品

68、第 68 章

    那日路經長安街匆匆避雨或趕回家的行人都看見, 一個年紀輕輕的嬌弱女子呆滯的站在街上,下了那麼大的雨周圍人都閉著她走,只有她愣在原地抱著肚子望著地上不動。

    雨水無情的沖刷著, 她石榴色的衣裙通通溼透緊貼在身上,失了血色的臉緩緩抬起,對著前方不知說了什麼, 又或者什麼也沒說只張了張嘴, 喊了個名字, 一臉的脆弱倉皇, 身形單薄的讓人看了都心驚。

    很快跟著她的婢女從她身後跑走似乎是想從馬車取傘, 而那個女子則自己動了, 搖搖晃晃的,邁著沉重緩慢的步子還在往前走,她伸出手彷彿想要抓住點什麼。

    就在眾人都透著不明所以的驚恐的看著她的那一刻,不遠處馬蹄聲響起,年輕的貴族男子突地策馬過來接她,雨霧中漸漸地才看清他的容貌,冷厲的神色像是剛從閻羅殿衝出來般,帶起一路四濺的水花。

    謝猙玉跳下馬,胭雪在他摸到自己肩膀的瞬間雙腿不支的倒下,當謝猙玉摟住她時低頭一看才發現她站的地上的一灘血水是那麼紅。

    她的腿在顫抖, 鮮血還在源源不斷的流,混在地上的細流中, 雨水氣也這蓋不住的血腥氣直往謝猙玉鼻息裡衝,再抬眸他皺著眉濃黑的眼中透著自己都不知道的驚怒。

    胭雪被他粗魯的打橫抱起時才幽幽回神,風雨中都瞧見謝猙玉大步抱著她就往一處走,不出幾步身影就沒入灰濛濛滂沱的雨簾後, 腳步如飛,一身肅穆。

    這一情形引來避雨的人議論紛紛,閣樓之上更有看完全程的人,季紅霞眉心微蹙的回頭看向師雯慈,方才喊了謝猙玉一聲的她,此時對上季紅霞的目光,所展露出的只有難看且僵硬的強顏微笑。

    有眼睛的都看的出,剛才那一幕雨裡的兩人縱使沒被雨簾遮擋,之間都難以插足。

    三津一手抵住因雨勢太大,正準備關門的藥堂,露出腰上懸掛的劍,將藥堂的下人逼退到一旁,踢開兩邊的門迎身後的人進來。

    “大夫呢,叫王玄濟出來!”

    “裡、裡面……”

    下人表情驚恐的往裡頭跑,三津腳步一轉跟上,很快這家藥堂的大夫就被他連拉帶拽的揪出來。

    王玄濟乃是謝猙玉的人,藥堂開在離長安街不遠的巷落裡,一年見不到謝猙玉一次,如果不是他登門沒人知道他們上下屬的關係。

    謝猙玉厲聲道:“滾過來,給她看看。”

    王玄濟看清他與懷中人狼狽的樣子,眼皮直跳,不敢多問直接道:“還是抱到裡頭去,公子換身衣服以免著涼,人交給我就好。”

    他上前伸手就要接過去,然而這位世子眼神冷拒,他攤開的手僵硬在半空,瞬間瞭然讓開一條路,讓謝猙玉快步抱著人往裡去,王玄濟腳步不慢的跟上,兩眼不忘觀察眼前情形,目光落在懸在半空的失了一隻鞋履,原本潔白卻被溼透染紅的羅襪上,越看眉頭擰的越緊。

    謝猙玉將胭雪放在榻上讓王玄濟診治,他渾身被雨淋透了,在這屋裡胭雪是,他也是,衣服上的水都滴落在榻上地上,原本乾燥的房內,因他們帶來的雨水氣,與外面雷聲大作下個不停的水聲混在一起,讓其他人也感覺到了雨天帶來的陰悶溼意。

    謝猙玉衝同樣衣服在滴水的三津道:“去查到底怎麼回事,把紅翠叫過來。”

    他面上滿是風雨發作的危險煞氣,卻聽榻上一道細聲細氣的聲音說:“不關紅翠的事,你不要找她麻煩。”

    謝猙玉怒目瞪過去,就見榻上痴神好久一副可憐至極的胭雪悠悠轉醒,正要掙扎著坐起身,他張口便罵:“王玄濟你也是死的嗎,會不會治病!”

    王玄濟被訓的頭皮都在發麻,賠笑認錯的趕緊安撫眼前他從未見過的年輕女子,“還請姑娘莫要妄動,還是躺下,讓我好好診脈。”

    胭雪可以感覺到謝猙玉的怒氣衝衝,她目光看向他,那雙墨色清冽的眼眸卻避開與她對視的可能。

    她今日要走,他不在府裡,她本以為,相聚一場,他會送送自己,見最後一面話別一下,好聚好散。

    結果沒看見他人,又在街上碰見,他對自己無視徹底,令她心中有氣有怨,因為有情,難以割捨,便對他那般對待自己感到不甘,想追上去問個明白,問他為何連送別也不出現。

    胭雪渾身冷的不行,離開暴雨之中後,那陣麻木的疼痛又喚醒了她的記憶,她緩緩望向自己下半身,面生的大夫一臉凝重的為她診脈,“我要死了嗎?”

    她覺得好疼,心上疼,身上也疼,哪哪都是傷一般。

    她這麼問,終於得到謝猙玉凌厲的眼刀了,“你不好好待在馬車裡跑出來做什麼?”

    胭雪受到斥責鼻頭一酸。

    她要怎麼告訴他,她的心碎成兩瓣,在看到他出現那一刻就情不由衷的想去找他,她知道那樣不該,身體卻不受控制。

    現在被罵她也覺得自己做的太傻,這人怕是根本不想見到她,可感情若是能輕易割捨,她又何必在這受他冷眼。

    腹部最後一絲熱流流盡時,胭雪的臉色已經透著青白了,明明身上發冷,額頭卻開始冒出冷汗,手也忍不住揪住床榻上的被褥。

    她咬住嘴皮,也顧不得王玄濟在把脈,一瞬間抽回手,驚的王玄濟扶住差點翻倒在床榻之外的胭雪。

    在她痛忍不住時,掙扎間的裙子也亂了露出被染的鮮血淋漓溼透的白紅裡襯,謝猙玉一眼不錯的瞪著,寒聲質問,“王玄濟,她怎麼回事?”

    胭雪突然聽剛才給她診脈的大夫著急的問:“‘姑娘多久沒來月事了,以前可有出現這樣的跡象?”

    她倏地心裡一冷,慌慌張張的抬起頭,回憶道:“不、不記得了。”

    門口不知什麼時候被帶進來的紅翠叫了她一聲後,跪在地上替她道:“不少日子沒來了,一直沒來,在馬車上,姑娘坐過的地方,也留下了很多血。”

    “在此之前姑娘和公子可有過房事。”

    王玄濟的問話讓胭雪與謝猙玉的目光碰到一起,他來回一看已經瞭然,臉上的凝重和一聲不易察覺的低嘆,還是叫謝猙玉發現了。

    當謝猙玉雙目冷厲的盯緊他時,王玄濟的話讓他們二人心跳都快停了。

    “姑娘此前身上已有三個月的身孕。”

    王玄濟越說身姿越彎了下去,像是想避開謝猙玉鋒利如刀的駭然氣勢,“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