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鶯 作品

68、第 68 章

    他更不敢看他和榻上胭雪的神色,“動了胎氣,氣血衰弱,以致這位姑娘如今,如今滑胎了。”

    整個屋子充滿從震驚到壓抑的沉默。

    謝猙玉更是咬牙切齒的道:“王玄濟!”

    榻上伴隨著哭聲響起,頓時屋子裡充斥起震天怒火和悲鳴。

    謝猙玉上前差點將王玄濟踹死在屋裡,他邊動手邊質問:“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她懷了什麼?都已有三個月的身孕,她怎還會滑胎,你敢亂說,你敢亂說!”

    屋內其他人瑟瑟發抖,三津眼見同僚就要喪命及時阻止,“世子,冷靜。”

    紅翠爬到床邊安慰剛知道自己痛失孩子的胭雪,她匍匐在床上揪著心口,覺得從未這般痛過,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懷了身孕,而就因為她動了胎氣,害了還未出世的孩子性命。

    王玄濟抱頭倒在地上滿臉是血,謝猙玉被攔轉身就踢飛屋內的一把椅子,他像是無處發洩心中暴戾的野獸,冷著臉色陰沉的看見什麼就扔就砸,“你他孃的再說一遍,她現在如何?”

    王玄濟不敢不說,痛苦的道:“骨肉分離之痛確實難以面對,但這位姑娘確實……已經滑胎了,還請世子和姑娘節哀,小產之後還需養好身子,日後還會有機會。”

    謝猙玉眼神漠然森冷的彎腰,突然從地上拾起一塊瓷片,他走上前逼近王玄濟像是要割了他說話舌頭。

    “你行的什麼醫術。”謝猙玉掃過榻上胭雪的一襲半紅半白的帶血襦裙,手上一頓,接著將瓷片捏的更緊,直到扎破手一陣刺痛,鮮血從他掌心順著瓷片流出,他冷冰冰的對王玄濟道:“去,我要你治好她的身子,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

    痛苦的哭聲漸漸聽不見了,匍匐在榻上的胭雪愣愣的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著眼前一身戾氣無處發洩逼迫大夫的謝猙玉,眼中滿是煞氣和暴躁,她忽然怔然,喃喃地,“你也會難過麼?”

    “你也會在意麼?”

    胭雪看看謝猙玉,又看看滿地的殘餘,被毆打出血告訴他和她的王玄濟,還有一樣流出眼淚的紅翠,藥堂惶恐的下人,擰眉肅穆而立的三津,突然覺得荒唐極了。

    她斷斷續續笑出了聲,以至於謝猙玉等人看她的目光都變了,胭雪笑完紅著淚眼揮開紅翠下榻,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中衝破阻攔,撲到謝猙玉跟前,抓住他握著瓷片的那隻手就要往脖子上抹。

    謝猙玉的反應如同被蛇咬了一口那般迅速將她推開,“你瘋了!”怕她摔倒,又連忙將瓷片丟下,好在胭雪顫顫巍巍的被人扶住了,她悽楚的瞪向謝猙玉,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叫她眼神透著無盡的幽怨。

    她與謝猙玉就好似對峙般,沉默的對視,屋內沒一個敢出聲驚擾他們,壓抑的氣氛就像大石頭壓在每個人的頭上。

    良久之後,是更怒不可及的謝猙玉退讓,他彷彿被胭雪眼中的怨恨蟄傷了般,“你。”

    她懷孕了,他到今日才知道她懷孕了,謝猙玉說她明明喝過避子湯,也一直有在喝,怎麼會懷孕。

    可是王玄濟說並非不無可能,也有可能有些日子沒喝,三天兩頭漏了一碗,或是喝的久了藥效不奏效了,總之都有可能。

    謝猙玉剛感到震撼詫然,滋味複雜無比,就又聽王玄濟說她滑胎了,這怎麼可能,他暴怒無比,覺著王玄濟在戲耍他,她有了他的孩子,這是謝猙玉從未想過的事,所遭受的衝擊並不比胭雪的少,縱然陰唳非常,勃然大怒中面對此時的胭雪也有一絲無措棘手。

    “給她換身衣服,照顧好她。”

    他低沉的命令王玄濟等人,似乎不想在這間沉悶到窒息的屋子裡待下去。

    胭雪動了動,紅翠緊緊抱住她,“姑娘,換身衣服,奴婢照顧你,身體要緊。”

    她無動於衷,走不了,便對著謝猙玉的背影喊道:“謝世子。”

    謝猙玉頓住腳步,冰冷薄怒的臉上透著一絲詫然的回頭。

    胭雪用從未喚過他的語氣又叫了他一遍,她站在灰暗的屋內,滿地殘餘之上,狼狽至極,那雙總是含情脈脈凝視他的眼睛深處,藏著痛恨的光,“你要記得,是你我害死他的,我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風中的衣襬消失在門檻,像是再也無法聽下去胭雪對自我和他的控訴,謝猙玉的腳步如同來時那般急速。

    眼睜睜的看著謝猙玉的身影離開,胭雪脫力般的往後倒去,目光呆滯的望著床梁,最後難受的閉上通紅的雙眼,默默流淚。

    原來她早已有了他的孩子,如果他不趕她走,孩子還會留住嗎,遲早會被發現吧。

    若她沒有動了胎氣,她還能生下這個孩子,可是沒有了,一切都毀了。

    說要謝猙玉也記得,其實是她害了肚裡的孩子才對,如果她不去追,如果她早點發現不對,如果在紅翠提出讓大夫給她瞧瞧時她不故意逞強,是不是就能留下孩子了……

    想到這些,胭雪悔不當初,最後蜷縮在榻上,將自己抱成一團,誰也不理,泣不成聲。

    鍾府的大門臺階上,一把油紙傘撐在頭上,雨水滴答下著,“夫人,好像來人了。”

    當歸提醒,沈懷夢早已探頭張望,“是不是那輛馬車?”

    站在屋簷下怎麼張望都看不太清,沈懷夢索性走下來,向馬車迎去,當歸撐著油紙傘緊緊跟上。

    見到雨霧中馬車的標識後,沈懷夢與掀開簾幕的鐘聞朝對上,二人各自詫異,“夫君?”“懷夢?”

    “怎麼回事,不是說今日就送阿胭回來嗎,難道他要食言?”

    沈懷夢憂心忡忡的同鍾聞朝道:“夫君,我這心裡從早到現在一直不安,你下朝早,路上難道沒有看見出行的其他馬車?”

    鍾聞朝看眼青灰色的天,回望來時的路,扶著沈懷夢道:“你先回去,派幾個人到街上打聽,我再去找,若是人還不來,我就去王府問去。”

    那天一直到夜裡,等候多時的鐘聞朝才在去王府的路上,堵到了謝猙玉的人馬。

    雨勢已停,鍾聞朝探出頭叫住他,臉上是壓抑著的怒氣,“謝世子,請問我家阿胭人在何處,說好今日送還,為何還不肯兌現?莫非是想毀約?”

    這條路上不怎麼亮堂,大雨過後夜裡更不見月光,只有馬車上的兩盞燈籠,才將彼此看個清楚。

    鍾聞朝雖然怒氣衝衝,再看見謝猙玉的臉色時,還是心裡打了個咯噔,往日他會冷淡譏笑,戲謔無常的臉,今日看著好像剛奔喪回來一樣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