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鶯 作品

67、第 67 章

    謝猙玉對胭雪那一番痛徹心扉控訴的話, 並不是無動於衷,他這人做什麼,自來都不喜歡向人解釋。

    她覺得他對她無情也好, 冷酷也罷,他說:“你不走,也得走, 你自己也看見了, 王府留不下你, 我也不可能娶你為妻。鍾家人既然已經發現你的身世, 想必很快就會派人與我聯繫接你走。那裡也不是龍潭虎穴, 我觀鍾聞朝待你的態度, 不會對你太差,怎麼,你還覺得不好?”

    胭雪張口結舌,如泥塑木雕,心中對謝猙玉說的話震撼不已,連他的手都抓不住了。

    謝猙玉以為她聽見能回到鍾家,與自己母親的孃家人相認,應當喜不自勝,但胭雪人還是愣愣的,眼角掛著淚珠, 睫毛打溼一片,看上去並沒有多驚喜的樣子。

    她內心的喜悅因謝猙玉說不會娶她為妻而沖淡了, 她不懂,若說她之前自知配不上謝猙玉,是因為身份是奴婢,可她若是被鍾家的人認回去, 那她身份就不同了,怎麼就不能嫁給他?

    “世子真是好算計。”胭雪又愛又恨的看著他道:“說是送我回鍾家,其實還是不想要我罷了,這是你的彌補吧?可世子想過沒有,我已經破了身子,人都是你的,我回了鍾家,鍾家人怎麼看我。這就是世子所說的,對我的好?要是世子真的心意已決,那我此生定然恨死世子你了。但凡你對我有一點真心……”

    “這種虛情假意的彌補,我不想要,我不要!”

    謝猙玉聽的心裡的火氣直冒,他都恨不得捏住胭雪的脖子將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掐死算了,她怎麼還敢說他對她不好。他讓她回鍾家就不用再做什麼奴婢,這不就是她所求的?哪家的下人敢向主子要這要那,真心?他對她已經算真心,護她性命給她嬌養的待遇,這輩子或許他再不會對一個人這樣了,她還想向他索求什麼?

    謝猙玉眼神兇狠的緊緊盯著胭雪負氣般的說:“你該適可而止了,當初是你自己爬的床,如今倒好像是我負你一樣。說得對,你與我都睡過了,還這般想要留在我身邊,那就等往後世子妃進門,我將你納為妾室就是。”

    不管日後世子妃是誰,都不可能是她胭雪的,他說過她撐不起事,讓她坐在世子妃的位置怕是怎麼死都不知道。

    她要情要意他大仇未報給不了,也不想要一個活生生的人時時刻刻懸在他心上,父親不滿她哪怕他護著又如何,她不懂自保又不聰明,他總不能無時無刻都將心神落在她身上,不如趁早斷了她的心思。

    他還言語諷刺,“怎麼,小姐你不想當,偏偏喜歡上做奴婢做妾了,你賤不賤!”

    胭雪被他羞辱的渾身發抖,不敢相信謝猙玉怎麼能這麼說她,“明明是你不想要我,才想將我送走,你覺得,覺得我不配……”

    她不希望自己是被謝猙以這種方式送回鍾家的,叫鍾家人來認她的,就好像她是什麼殘花敗柳,被他不喜歡了,順手一丟!

    “你就不能不攆我走,叫我恢復小姐身份後,名正言順的與你在一起?”

    謝猙玉一口否決:“不能!”她根本就不是做世子妃的料!

    胭雪眼角掛淚,睫毛溼濡一片,眼睛紅紅的失望的看著如此決絕冷酷的謝猙玉,“我曾以為……我也打動過你,你也多少會對我有些情意,如今看來,是我想錯了。”

    謝猙玉耷拉在膝蓋上的手早已捏緊。

    胭雪動了下,謝猙玉防備的瞪著她,她像是認命一樣,“世子打算何日送我走。”

    謝猙玉一把抓住她伸過來的手,能看到胭雪眼中對他的怨恨,那裡面還有她心碎的愛意,他沉下臉色,並沒有多好看,“等鍾家人過來。”

    他並沒有說具體的日子,胭雪動了動被他攥在掌中的手,整個人依偎上來,謝猙玉被她這一舉動弄的微微一愣,擰著眉看她想做什麼。

    胭雪身形微顫,像是大悲大喜過後失了力氣,見謝猙玉防備自己,更是感到受傷的幽聲說:“既然我都要走了,世子連最後一點情分也不給嗎。”

    謝猙玉:“你待如何。”

    胭雪眼露疲累的道:“我覺著冷了,世子能不能抱抱我。”

    窗外有風吹著,夏季熱成這樣,能冷到哪兒去。

    可胭雪臉色發白,一副難受的樣子,謝猙玉也動了惻隱之心,他將胭雪摟到懷裡,才意識到她比往日輕了不少。

    他並不是對胭雪真的毫無感情,這一世或許真的就只對她這樣過,但有情歸有情,理智歸理智,謝猙玉拎得清。

    “你若恨我,便恨吧。”

    他也清楚這麼做傷了她的心,可心意已決,謝猙玉不會再改主意,他張嘴,剛要說,便悶哼一聲,一把揪住胭雪的頭發,吃驚的發現抱著他的肩膀,偎依在他懷裡的胭雪忽然抬頭張嘴就咬在他的肩頸處。

    她發了狠勁,像是要從他身上咬掉一塊肉下來,就是被謝猙玉揪住頭發也不肯鬆口,聲音透著嗚咽,力氣大的讓謝猙玉吃痛的瞪向懷裡人。

    直到他感覺到肩頸處一片溼意,胭雪流淚了,恨意中透著被人拋棄的絕望,謝猙玉扯她頭發的手微微頓住,慢慢的鬆開了。

    胭雪閉著眼嚥下一口血,她咬傷了謝猙玉,嘴裡嚐到了他的血才鬆開,在謝猙玉懷裡仰頭與他對視,嘴上都沾了血色,搭上她蒼白的臉色和心碎沉痛的眼神,人不人鬼不鬼的。

    “這傷口,就當是我與世子在一起過的見證吧。”

    她最後對謝猙玉說:“世子,再也不會有人像我一樣一整顆心都獻給你了。”

    話語中,帶著心灰意冷的難過。

    胭雪的天,一日之間變的灰暗了。

    整個靜曇居都知道她要別送走的事,紅翠替她收整衣物,胭雪呆坐在榻上,也不怎麼與周圍人說話了。

    謝猙玉從她房裡離開,回自己房裡讓三津進來,他臉上的抓痕非常明顯,以至於三津愣然了一瞬,然後在謝猙玉冷冷的視線中低頭。

    “鍾聞朝呢。”

    三津:“走了,鍾府派人盯著,一有動靜就會來報。”

    謝猙玉不知不覺摸到了脖子上的傷口,寒著臉道:“還有段府,在鍾家接她回去之前,別讓段鴻一家人給我鬧什麼么蛾子。”他停了會,說:“把你捉到的人扔到鍾府去,鍾聞朝這個廢物,查段鴻還需這麼久。”

    三津知道他指的是當年換了胭雪身份,和劉氏有關的人,把他們都交給鍾聞朝處置。

    三津聽著,覺得世子還是對胭雪的事頗為上心的。

    他低眉,看到了謝猙玉衣領處,微微露出的一點看了都會覺得疼的傷口,牙印將皮肉都咬破了,露出血肉,看上去血已經在凝固了,而裡衣的領口沾了不少血跡。

    “世子,還是先處理脖子上的傷要緊。”他提醒。

    謝猙玉不知道在堅持什麼,良久才捏著拳頭道:“我沒對不起她的。”

    胭雪要被送走,最喜聞樂見的莫過於段淑旖了,她雖然駭然謝猙玉那時的警告與威脅,卻依然以為自己贏了,她與母親的計謀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