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歸元 作品

第53章 贅婿鐵慈(一更)

    此時水中有敵,岸上也有敵,身後是火場,鐵慈咬牙,正想再試著躥一次。

    忽然不遠處一聲驚叫,聽著聲音熟悉,是飛羽。

    鐵慈心中一緊。

    頭牌也來了?怎麼衝進火場了?這是也遇襲了?

    她想也沒想,把孩子往懷裡塞緊,身形一閃。

    下一刻她撞入帶著香氣和煙火氣息的懷抱,隱約看見一條黑影正從那懷抱後冒出來,手中刀劍寒光爍爍,她伸手從飛羽腋下遞出去,咔嚓一聲捏斷了對方的手腕。

    嘩啦一聲,什麼東西當頭罩下,溼淋淋水珠滴了她滿臉,那種令人窒息的灼熱立即減輕了許多,隨即飛羽拉住了她的手,道:“跟我來!”

    鐵慈只覺得那手微涼,卻極有力,她並沒有多思考,便跟著狂奔起來,奔了幾步,隱約覺得腳下鬆軟,飛羽將她手一提,她借勢向前一躍,下一瞬砰一聲,落在木板上,身下動盪,顯然是上了一艘小船。

    飛羽放開了她的手,四周水聲連響,彷彿有什麼東西出水,鐵慈模糊的視線裡隱約見那人操起船槳,梆地一聲,聲音奇脆。

    一聲慘呼。

    鐵慈眼眸一眯,心裡明白了剛才那聲脆響是什麼。

    大概方才那一聲實在太脆,以至於四面都靜了一瞬。

    身下的小船飛快地滑行於水上,飛羽的操槳技術彷彿一個真正的船孃。

    鐵慈卻沒放鬆,豎起耳朵靜靜聽著,忽然閃電般伸手入水,再抬起手時活生生拎起了一顆頭顱。

    那人原本潛在水下,已經悄無聲息潛到飛羽身邊,正想趁著飛羽不備去削她腳筋,卻沒想到忽然被人拎著脖子生生提出水面,驚駭得臉色慘白,手中一枚三稜刺拼命亂扎,鐵慈皺皺眉,另一隻手按住他腦袋,一掰,一扭。

    咔嚓一聲。

    也很清脆。

    四面又靜了靜。

    噗通一聲,鐵慈將人扔回了水裡。

    這一手也很震懾,當小船再次劃開時,水流平靜,追兵彷彿已經不追了。

    她卻不知道,這是梳子湖主湖,湖水的另一端,一艘小船上,站著神情陰冷的慕容端,遠遠看著那艘小船將要劃遠,他身後的隨從道:“殿下,那兩人出手狠辣,我們又折損了兩人,這要不算了……”

    火雖然大,但是隻要進入水域就安全了,自己這邊的高手已經不多,若折損得多了,以後回遼東怎麼應付那麼多兄弟?

    “那船孃是誰?”慕容端沒有回應他的建議,只盯著那划船的人。

    隨從道:“不知。我們本已經安排得萬無一失,藏身於周邊的水溝湖水,老劉父子都被我們順手刺死了,卻不知道這個船孃從哪冒出來的。除非他一開始就藏在葦叢裡,就在我們附近,可是……”

    可是他們卻都沒有察覺。

    慕容端的聲音裡放著冷氣,“你們不覺得這身影有點眼熟嗎?”

    眾人懵然看著他。說實在的,方才在水裡,誰看得清。

    慕容端卻是一直遠遠觀戰的,恨恨地咬緊腮幫。

    臉沒看清,衣裳打扮也陌生,但動作身形,卻依稀眼熟,不就是那個和自己塔上談判,後來又截胡了他四成武器的女人嗎!

    就那身高,幾個女人能有。

    慕容端對這女人,比對鐵慈還恨上幾分,畢竟鐵慈是敵對立場,也沒少被他派人害過,但這個女人,明明是遼東人,卻趁火打劫,最後他白作嫁衣有家不能回,對方卻可以不勞而獲逍遙遠去,這叫他如何受得了?

    但人躲起來也只能罷了,卻沒想到她還敢在他眼皮底下晃悠!

    隨從還在勸說,慕容端驀然抬起手,指著那小船遠去的方向,“追!調集在海右的所有人,給我追!便是追出梳子湖,追進青陽山,也一定要把這兩個人的人頭,給我拿下來!”

    鐵慈凝神聽著,後半截一直沒有人追來,倒放了心,隨即她想起梳子湖有點偏,往前走應該就要進入青陽山了。

    到山腳下,過一段山路往回走,應該能走回滋陽,就是比較遠。

    往西邊走路途比較崎嶇,那是通往充州的道路。

    至於翻過青陽山,鐵慈還沒想清楚那邊是什麼,船已經靠了岸。

    鐵慈抱著孩子下船,左腿落地一軟險些栽倒,身邊人並沒有扶她,她怕孩子被摔下來,一手扯住對方衣袖,對方“哎”了一聲,倒也沒有讓開。

    那種過電般的痠痛一瞬即過,有點像之前胸口衝穴的感覺,鐵慈站直了身體,眼睛卻還睜不開,喉嚨裡如同塞了把被炒熱的沙子,根本發不了聲。

    她知道這都是煙燻的,聲帶受傷,需要幾天恢復,眼睛因為幼時瑞祥殿走火受過傷,所以這次燻傷會更嚴重些,也不知道幾天能恢復。

    勉強睜開的一點眼縫裡,依稀能看見對面是個寬裙高挑女子,雖然看不清五官,但彷彿就是笑著的。

    鐵慈擦一把眼淚,手指順著還拉著的那女子的衣袖攀進了對方的手腕,飛快一摸。

    對方似乎沒想到她這個時候還在揩油,唰地將她手一甩,鐵慈卻已經摸出那粗劣黑裙底下的裡衣布料細膩滑潤,心裡便確定了是頭牌。

    沒辦法,她現在視力不行,僅靠聲音辨別可說不準。

    她拈了拈手指,回憶了一下方才摸手臂的感受,肌膚十分柔韌,是個久經鍛鍊的美人呢。

    美人站在她對面,雙手叉腰,柳眉高挑,盯著她那熱淚滾滾臉上回味的表情,和搓手指的動作,覺得人看著光風霽月,行為卻十分、特別、非常……猥瑣。

    於是再一次後悔,明知道老二恨自己超過恨這人,還巴巴追過來做甚?

    嬰兒的哭聲忽然響起,打斷了兩人之間詭異的氛圍。

    鐵慈搖晃著孩子輕聲哄著,孩子哭聲漸漸小了,卻哼哼唧唧不休,腦袋對著鐵慈胸前直拱,對面哈地一聲笑,道:“他要吃奶了!”

    鐵慈把孩子拔離自己胸前,直直抱到她面前,示意她來。

    對面一跳跳出半丈,如見虎豹。

    鐵慈挑眉。

    姑娘何必如此羞澀,你自己總也要來一回的。

    四面簌簌有風起,飛羽回頭看湖上,道:“別在這裡停留太久,怕是有追兵。”說著她牽起鐵慈的手,選擇了一條最隱蔽的道路便向裡走。

    “咱們往山上走,一來山上可遮掩的地方多,二來山上有一口好泉,咱們若遇上,也好洗洗嗓子。”

    飛羽的嗓子也多少被燻著了,有些低啞,聽起來雌雄莫辯。

    鐵慈現在看不清也說不了話,自然不會提出異議,只在旁邊的山石上悄悄留下記號,方便之後丹霜她們一路找過來。

    飛羽走在前方,一手牽著鐵慈,鐵慈懷中抱著嬰兒,兩人一前一後,腳下不斷踏碎枯葉。

    走了一陣,鐵慈腳下絆著石頭一個踉蹌,被飛羽一手抄住,飛羽回頭,發現鐵慈竟然還在流淚,詫道:“你這眼睛被燻著了?可還看得見?”說著伸手在鐵慈面前晃了晃。

    鐵慈木著臉看著她。

    飛羽見她眼珠不動,喜道:“原來成了個瞎子!”

    鐵慈繼續看著她,飛羽笑道:“瞎成什麼樣了?半瞎?全瞎?看得見我的美貌嗎?”一邊說一邊順手就去摸鐵慈腰邊的錢袋。

    鐵慈啪地一下精準地打掉了她的手。

    飛羽收手,哈哈一笑道:“還好還好。走吧,那口靈泉也能洗洗眼睛。瞎子啊,抓緊哦,自己跟丟了我可不管你。”

    說是這麼說,接下來的山路,她卻仔細了些,儘量撿那些平穩的路走。

    嬰兒始終哼哼唧唧不停,鐵慈摸了摸那小腦袋,也沒摸出什麼,心想得趕緊給孩子吃點奶才行。

    飛羽回頭,看一眼那孩子,再看一眼她,忽然伸手過來,在鐵慈頭上一摸。

    觸手熱燙。

    再摸摸孩子,也一樣。

    鐵慈這才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渾身忽冷忽熱是火場之後的反應,卻原來自己病後折騰,又發燒了,難怪也摸不出孩子的溫度。

    上頭飛羽嘆口氣,腳下一拐,走了另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