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井中密信

    太子顯然嚇了一大跳, 掉進來後拼命掙扎,激得水花四濺。聲音在幽深的井中迴響,顯得鬼魅陰森。

    楚熹年躲在旁邊, 被他濺了一臉水, 淡定用手擦了擦。謝鏡淵冷眼旁觀,嫌棄轉過身,根本不想理他。

    太子撲騰半天,終於安靜了下來。他下意識環顧四周, 結果發現自己正身處漆黑的井底, 而楚熹年和謝鏡淵就在不遠處看著自己。

    太子顯然懵了一瞬:“你們怎麼在這兒?”

    謝鏡淵眉頭擰得死緊:“掉下來了。”

    蠢貨。

    太子一見還有人陪著自己,頓時也不慌了。他游到謝鏡淵身旁:“那我們怎麼出去?”

    楚熹年聞言心中陡然浮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殿下的隨從呢?”

    “孤……”太子頓了頓, 聽起來有點心虛,“孤嫌他們跟著礙事,讓他們在路邊等著了……”

    這句話掐滅了他們最後一絲希望。謝鏡淵無聲咬牙:“你自己一個人進來做什麼, 喂狼麼!不帶隨從便罷了, 自己也掉進了井裡,莽撞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謝鏡淵!”太子惱羞成怒, 氣得砸了一下水面, 井水濺起澆了三人一臉:“就你們聰明,你們聰明怎麼也掉進來了?!”

    楚熹年怕他們兩個打起來,伸手將謝鏡淵拉到自己身旁,不著痕跡隔開了二人, 卻被對方身上的溫度凍得縮了一下手。

    他睨著謝鏡淵蒼白泛青的唇, 無意識皺了皺眉。

    謝鏡淵閉目不語,不是怕了太子,而是沒心情吵。讓對方一個人撒會兒瘋也就好了。

    太子倒是不慌不忙:“怕什麼,等會兒他們瞧不見孤, 自然就尋過來了,你還怕出不去?”

    理論上是可行的,但就怕謝鏡淵撐不住。

    楚熹年掬起一捧寒涼的井水,不知在想些什麼,乾脆在井壁四周摸索起來。九娘臨死前曾經拖著將死之軀爬行過一段距離,不偏不倚剛好到井口附近。她若為了求救,該向路邊爬去才是,又為何往密林深處爬。

    井裡是否藏著什麼東西?

    謝鏡淵雙手抱臂,靠著井壁,見楚熹年四處摸索,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在找什麼?”

    楚熹年搖頭:“我只是想看看裡面是否有線索,但井不能確定。”

    太子完全聽不懂他們兩個在說什麼,抬頭盯著井口,只希望那些該死的奴才趕緊找過來。然而不經意碰到井壁,後腰卻忽然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他還以為是水蛇,反手就是一抓,指尖卻碰到一張硬硬的紙。

    “咦?”

    太子從水裡撈起,對著井口透入的月光一看,卻見是一張泡溼的信封,皺眉道:“怎麼有封信?”

    他此言一出,楚熹年和謝鏡淵都看了過來。紛紛游到他身旁,卻見是一張沒有落款的空白信封,裡面鼓鼓囊囊,應該藏著東西。

    楚熹年道:“殿下,可否借我一觀?”

    太子還沒來得及答話,謝鏡淵就已經從他手裡抽出信封,扔到了楚熹年懷裡:“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想看便看。”

    太子看向謝鏡淵,覺得他性子有些反常,不樂意了:“謝鏡淵,你懂不懂什麼叫為臣之禮?”

    謝鏡淵闔目:“等有一日太子殿下當了皇帝再與我說這些話吧。”

    皇帝一日不死,餘者終究為臣。太子又如何,縱沾了血緣之親,依舊也是臣。

    太子嘁了一聲,礙於楚熹年在旁邊,沒有接茬。這話傳出去有問鼎之嫌,燕帝又素來多疑,難保不會引起什麼風波。

    楚熹年檢查了一下信紙封口,然後打開,卻見裡面有一封信,另藏著一塊玉。信紙乃油紙所制,雖在井中泡了許久,但好在裡面的信紙還算完整。

    太子催促道:“快打開看看寫了什麼。”

    楚熹年將那張半溼不幹的紙小心展開,通過月光勉強辨認上面洇溼的墨痕,卻發現是一封述罪書。字體娟秀,應當出於女子之手,將幕後之事盡數娓娓道來:

    吾名九娘,自幼失親,亦不知所姓。本南郡人士,因刀兵之禍輾轉流於京中。啟盛六年,為右衛將軍秦道炎收為義女,受其驅使,習得武藝,後隱於煙花之地,助其探得京中密辛。

    秦道炎者,剛愎自用,心胸狹隘。自先帝在位時,投身軍伍。多年來數從征伐,漸蒙恩遇,新帝即位後,以功進右衛將軍,賜邑千戶。啟盛十九年,遷兵部尚書,參朝議政,頗有讚譽。

    啟盛二十一年,九娘忽收秦道炎密信,命我誘楚氏二子出京,將其弒於郊外,嫁禍謝鏡淵之身。然突遭變故,其護衛趕來,遂失手。

    啟盛六年至今,秦道炎私收數百假子,暗藏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吾日益心憂,念昔日泰安門之亂,恐被滅口,成無用之棋、俎下之魚。遂留此信,藏於枯井,以做嚴證。

    信紙材質柔韌,像是特意做了防水處理,上面還沾著斑斑血跡。九娘臨死前拼著最後一口氣爬到井邊,大概就是為了引人發現裡面的東西。

    楚熹年睨著信紙,若有所思,終於確認了心中想法,喃喃自語:“果然是秦道炎……”

    看來他猜的沒錯。昔年謝氏滿門被斬,皆因牽扯泰安門謀反之事,而秦道炎便是當時率兵捉拿謝家的

    人之一。

    但九娘言詞隱晦,似乎在暗示這件事背後井不簡單。

    太子捏著信封裡藏著的一枚玉佩翻來覆去看了半天:“這塊玉佩孤似乎見過,秦道炎膝下義子無數,每人身上都有一塊,看來九娘所言為真。這老東西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好端端的害你做什麼,難道是衝著孤來的?”

    謝鏡淵沒有說話,井中陰影斜落在他身上,愈發顯得像一尊死氣沉沉的石像,少頃才慢慢出聲:“昔年他與……謝壁將軍同為軍中同僚,比武之時技不如人,暗使陰招,反害自己瞎了一隻眼睛,自此便結下仇怨,與謝家人處處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