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井中密信

    楚熹年不著痕跡看了謝鏡淵一眼。

    謝壁便是當初的謝氏家主,按輩分來算,應該算是謝鏡淵的族叔。據坊間傳言,他當年帶兵入宮,意圖謀反,後被擒殺宮中。謝鏡淵一個旁支庶子,竟也知道早年密辛?

    太子冷笑一聲:“老東西,孤說他怎麼天天戴著一隻眼罩裝獨眼龍,原來是個瞎子!”

    語罷又仰頭望著井口喊了一聲:“該死!孤不見了這麼久,他們怎麼還不來尋!”

    太子浸在冰涼的井中,只感覺度日如年。事實上用現代時間來算,離他掉進來才過八分鐘不到而已。

    謝鏡淵沒有說話,嘴唇寡淡得毫無血色,眉宇間亦是泛著青色的死氣,偏偏一言不發。他彷彿想起了什麼陳年舊事,一個人兀自出神。

    楚熹年道:“秦道炎原想殺我嫁禍給你,沒想到失了手,乾脆殺掉九娘滅口,把你我牽扯進來,看來他真是恨極了你們謝家人。”

    謝鏡淵劇烈咳嗽了兩聲,聲音低啞不屑,隱隱藏著一分狂傲:“我此生樹敵無數,不缺他一個。”

    太子倒是挺夠義氣。他慢慢挽起袖子,看起來一肚子壞水:“這老東西敢暗中使絆子,我們先收拾晉王,再收拾他,弄死這兩個烏龜王八蛋。”

    楚熹年沒說話。他在水中握住謝鏡淵的手,掐住了對方的手腕,卻發現脈搏越來越微弱,心知是被寒意侵蝕所致。猶豫一瞬,忽然皺眉將謝鏡淵拉入了懷中。

    謝鏡淵一驚:“你做什麼?”

    太子也是一驚:“楚熹年,你要不要臉?!”

    楚熹年神色平靜。他將信紙重新塞入懷中,用力收緊雙臂,擁住謝鏡淵寒涼的身軀,以此來渡去些許微薄的暖意:“殿下不知麼,他身中奇毒,體寒如冰,不可久凍。”

    謝鏡淵無意識掙扎,卻又被楚熹年按住,不得動彈。

    太子語結,顯然也想起了這件事,他游到謝鏡淵身邊:“你冷?怎麼不早說。”

    他說著往裡面擠了擠,似乎想加入他們,卻被謝鏡淵毫不留情一把推開,陰惻惻道:“你湊什麼熱鬧!”

    太子不好意思說自己也冷,哆哆嗦嗦道:“謝鏡淵,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謝鏡淵皺眉移開視線,閉目不語。他看似平靜,實則心中亂糟糟的。不經意偏頭,觸碰到楚熹年的下頜,引起一陣微妙輕癢。

    楚熹年身著白衫時皎如明月,現如今一身玄色的隨從衣裳,卻更顯風骨俊秀。井中月色落下,肩頭滿是清輝。他靜靜擁著謝鏡淵,力道不曾鬆懈半分。

    謝鏡淵也沒有再掙扎,身形僵硬,片刻後才緩緩放鬆。

    “……”

    太子面無表情盯著他們,片刻後,低頭看了看井水,又抬頭看了看井口。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謝鏡淵,孤被你害死了,”太子抹了把臉,半真半假道,“孤會成為大燕朝第一個凍死在井裡的皇子。”

    他雖頑劣不堪,但面容年輕,不難看出眼底暗藏的雄心壯志。太子說這句話的時候絲毫不知將來自己很可能因為造反失敗,被幽禁東宮,後來新帝登基,直接賜他了自縊。

    連帶著謝鏡淵也是一敗塗地。

    月光幽幽,斜斜落入井中,恍惚間照出了他們二人在原著中的結局。

    楚熹年垂下眼眸,若有所思的低聲問太子:“殿下以為世間最痛苦的死法是什麼?”

    幽禁自縊,還是死於井中?

    太子想了想,然後道:“自然是被勒死。”

    楚熹年抬眼:“為何?”

    太子用稀鬆平常的語氣說出了一個驚天秘聞:“我母后就是被人勒死的……”

    謝鏡淵忽然出聲打斷:“太子慎言!”

    太子聞言一頓,對上謝鏡淵暗藏警告的眼神,而後滿不在乎的笑了笑,沒再說話了。很顯然,他不覺得這件事是什麼秘密,但謝鏡淵不想讓他提。

    楚熹年聞言卻思緒翻湧。他低頭看向謝鏡淵,見對方露在衣領外的一截脖頸蒼白如紙,隱隱可見青色的血管,將自己勉強還有幾分暖意的掌心覆了上去。

    楚熹年用僅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他:“還冷嗎?”

    謝鏡淵暗沉的眼看著他,既說不出一個冷,也說不出一個不冷。只覺得自己身上的溫度好似回暖了些許,和楚熹年達成了一致。

    分不清是誰冷了誰,又或者誰暖了誰。

    楚熹年將下巴抵在他肩頭,又將謝鏡淵擁緊了幾分,無聲動唇,在他耳畔緩緩吐出幾個字:“是皇上嗎……”

    皇室對外宣稱

    先皇后是病逝而亡,太子卻說她是被人勒死的。堂堂國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被誰輕易勒死?這個人除了皇帝不做他想。

    謝鏡淵無聲閉眼,他早知道瞞不過楚熹年。這個人一旦發現蛛絲馬跡,很快便能推測出整件事情的真相:“知道也不必說出來,有些事爛在心裡便好。”

    知道太多容易引來殺身之禍。

    太子見他們二人抱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知在說些什麼,靜悄悄遊了過來,眉梢挑得老高:“你們是不是在說孤的壞話?”

    這個太子有些被罵妄想症。

    謝鏡淵正準備把他推開,動作間卻不慎觸碰到楚熹年的胸口,感覺有些硌人。皺了皺眉,從他懷裡摸出了一柄匕首。

    太子還以為是什麼稀罕東西,一見是柄小匕首,瞧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他現在對兵器不感興趣,對梯子、繩子類的東西比較感興趣。

    很顯然,謝鏡淵也不認為這把短刀能幫他們什麼,正準備放回去,卻忽然被楚熹年按住了手:“我知道該怎麼出去了——”

    謝鏡淵一頓,盯著他握住自己的手愣了幾秒,罕見沒有出言相譏:“……你該不會想用匕首挖個地道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