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529章 老東西

    ……

    帥輦上,

    鄭伯爺閉著眼,耳朵,卻依舊在傾聽著周圍的動靜。

    他很想睡,卻不敢真的睡,整個人的意識,開始逐漸在渾渾噩噩的區域不斷徘徊。

    他能聽到四周推行帥輦士卒的呼吸聲,也能聽到遠處的慘叫聲,他可以藉此來判斷,此時自己正前方的局勢。

    應該是極好的,

    自己也應該,可以真的睡過去了。

    一咬舌尖,

    強行再度打起了一些精神,

    睜開眼,

    帶著些許朦朧和茫然,

    認真地掃過了四周,

    燕人的旗幟,還在飄揚,楚人的旗幟,已經見不到幾個了。

    阿銘一邊搜尋著自己身上可能還殘留的小兵器一邊開口道:

    “主上累了就睡一覺吧,依屬下看,這局面,算是定下來了,阿程那邊也起來了,和金術可兩個人在,楚人翻不了浪來。”

    鄭伯爺的眼皮子聞言當即低垂了下來。

    一邊盤膝打坐的劍聖則開口道:“楚人軍中那個善射者,可能還沒死。”

    鄭伯爺的眼皮聞言又強行撐起。

    “丹藥還在麼?”鄭伯爺問阿銘。

    阿銘伸手摸了摸,找出一個小瓶子來,道:“僥倖,這瓶子居然沒破。”

    瓶子裡是薛三當初在雪海關煉製出來的丹藥,沒長生不老的效果,匯合了幾種草藥,甚至還有礦石以及一定的金屬成分。

    效果堪比五石散,但副作用沒那麼大,當然了,吃多了,身體肯定也會出事,但偶爾來那麼一個強行打個精神,壓榨一下潛能,問題倒是不大。

    畢竟,後世人人都知道重油重辣重鹽對身體不好,但還不是擼串擼得開心飛起?

    丹藥是紅色的,鄭伯爺將其送入口中,吞服下去。

    劍聖見狀,道:“這東西,能不吃就最好不要吃。”

    每個修行高的強者,對自己身體的保養和珍惜都是很執著的,劍聖如是,田無鏡也是如是。

    老田當初還對鄭伯爺說過菸草對身體不好。

    服下丹藥的鄭伯爺笑道:“平時不會吃,這不是眼下得將事情料理完了麼,等這一仗徹底了結了,我再大睡個三天三夜不遲。”

    丹藥的效果極好,鄭伯爺的精神頭很快就恢復了起來,且還帶著一種異樣的亢奮。

    一道道軍令,自鄭伯爺這裡下達了下去,其實,並非是什麼針對戰局的指導性意見,而是對各個區域的一種重新調整,這種調整,哪怕主帥不說,各區域的將領只要腦子不笨都應該知道要這般去做的。

    這一點,鄭伯爺也清楚;

    但之所以還要強行讓人將命令都傳達一遍,其實也是為了告訴他們,他們的伯爺,還好好的,起的是一個安撫軍心的作用。

    而眼下,伴隨著楚人的崩潰,真正還算是戰局的地方,也就剩下兩處了。

    一處,是崩潰的楚人開始本能地向東山堡奔逃,在他們看來,城牆內,才是最為安全的地方,他們現在最迫切也是最想要的,就是安全感。

    金術可領軍正在自後方追殺他們,像是狼在驅趕著羊群,而東山堡的北城門,在此時先是打開,吸引了一大批楚人奔逃向這裡,而後,城門又無情地關閉。

    這一開一閉,可謂是將楚人的心給捏碎了又攤開手。

    一大半奔逃向這裡的楚人徹底失去了希望,乾脆跪伏在了地上,投降乞活。

    少部分則打算向邊側跑去,有的,想通過其他城門繼續入城,可謂頭鐵至極,有的,則是想著就此離開這塊區域,有多遠跑多遠。

    但已經度過最為艱難時刻開始大反攻的燕人終於有機會展現出他們的騎射本領,這些妄圖逃跑的楚人,對於他們而言,無非就是多了一場打獵遊戲。

    且不似鄭伯爺那種因為魔丸上身給身子強行造出的虧空,對於普通士卒而言,當勝利就在眼前時,他們那亢奮無比的精神是可以幫助他們忽略掉此時身體上的疲憊的,反觀楚人那邊,絕望的情緒會加重身體現在的負擔。

    所謂捕獵,也就是一邊倒地屠戮,對於那些不願意投降的楚人,燕軍的刀子,自是不會留情。

    且先前的楚人攻勢有多猛,先前燕人被壓制得有多厲害,現在,大傢伙心底的怒氣,就有多重。

    如果不是金術可命令說不準大開殺戮,可能那些跪地乞活的楚人也會被這些早殺紅了眼的燕軍士卒一併收割。

    這場仗,不殺俘是對的,當然,你也不能說當初玉盤城下靖南王下令殺俘就是錯的。

    因為當初若是不殺俘,現如今燕楚大戰時,楚人機會平白多出一支精銳青鸞軍還有一個年富力壯的柱國。

    上次鄭伯爺衝破央山寨,俘虜了不少白蒲兵,被靖南王派人要走了不少,且分批次打發他們逃回各軍堡軍寨甚至是鎮南關了,此舉就是為了告訴楚人,這場仗,投降的話,還是能活命的。

    真要逼急了楚人鐵了心死守,那麼燕人,就得為此付出更多的傷亡。

    這一路的楚軍,可以說近乎被啃下了,外逃的,也就貓狗一群,捕殺就是;

    另一路,則是那輛青銅戰車所在的位置,石遠堂的親兵,是想保護自家柱國突圍的,但楚人潰卒卻不停地向這裡聚集起來。

    有些潰卒,口頭上還喊著是來保護柱國的;

    實際上,卻將青銅戰車給圍堵了,弄得進退不得。

    戰車附近真正成建制的楚軍見狀,恨不得拔刀斬殺向己方士卒開出一條路來,卻被石遠堂開口制止。

    石遠堂站在馬車上,環顧四周,外圍,阿程領著兵馬將其這邊團團圍繞起來。

    如果說外面有援軍的話,楚軍說不得還能衝一衝,或者是結陣繼續拖延。

    四周潰兵極多,石遠堂這個柱國只要願意,其實還是能壓服住他們的,事實上,這也是這些潰兵的本意,他們自己已經慌了,只能逃向這裡求一個“統籌”。

    但偏偏石遠堂心裡極為清楚,援兵,是沒有的了。

    因為他這支兵馬,本就相當於是援兵的存在,況且,東山堡只是雙方戰區的一部分,在更外圍的野外,處處是燕人的兵馬駐紮流動,燕人的哨騎探馬,更是完全覆蓋在這一塊區域,援兵想要偷偷摸摸開赴這裡再殺出,根本就不可能。

    士卒們和將領們,其實都在等待,等待一個人,去拿主意。

    而這個局面下,

    所能拿的主意,

    其實就那麼兩個。

    石遠堂開口道:

    “老夫,要見大燕平野伯爺。”

    ……

    青銅戰車,還停留在那裡,外圍,則是一眾楚軍士卒,他們惶恐,他們不安,因為在他們面前的,則是一眾帶著明顯戲謔神色的燕軍。

    而原本應該站在青銅戰車上的老人,已經不在那裡了。

    他去做什麼了,大家其實心知肚明;

    眼下,楚人在強撐著,等待柱國談完歸來;

    燕人也是在強行按捺住疲乏提著那一口氣,等待來自自家伯爺的軍令。

    而在穿越過一眾燕軍士卒後,孤身一人的石遠堂,終於走上了鄭伯爺的帥輦。

    石遠堂看見了坐在帥座上的鄭伯爺,

    其人身上金甲上滿是血汙,面色泛著潮紅,一場廝殺後,他臉上看不出絲毫疲憊,反而還有一抹抑制不住地亢奮。

    年輕人,

    年輕人啊,

    意氣風發。

    石遠堂嘆了口氣,他很羨慕這位年輕的大燕伯爺的精氣神,這樣子的將領,就算以後可能會因此而失敗,但在其失敗之前,天知道會有多少對手倒在他的刀口之下。

    自己,可不就是其中一個。

    石遠堂沒有下拜,他是大楚柱國,自有一分體面,就算是眼下,也不會去刻意折腰。

    但他還是笑了笑,

    對著鄭伯爺拱了拱手,

    道:

    “見過………駙馬爺。”

    楚人喜歡用“駙馬爺”的身份來稱呼鄭伯爺,尤其是敗在鄭伯爺手下的人。

    可能,是這般稱謂,可以看作是“自家人”,以減少一些雙方實際上是敵對國之人的尷尬。

    磕了藥的鄭伯爺現在還在“興頭上”,

    他微微低著頭,單手託著自己的下顎,輕輕摩挲著自己最近疏於打理而長出的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