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401章 薨

    “也是。”

    “哥,我不能再等下去了,父王已經將鎮北軍拆卸,侯府對鎮北軍的影響力正在不斷地流失。

    豹哥戰死,李富勝已入靖南侯帳下,我們的底牌,正在越來越少,恰恰相反的是,姬老六的底牌,會越來越多。

    不說錢糧商貿,不說那些進士的成長升遷,他在雪海關那裡,還有一個他親自扶持起來的平野伯,而平野伯,可是靖南侯面前的大紅人,甚至連小侯爺,都……”

    郡主閉上了眼,

    吸了口氣,

    繼續道:

    “此消彼長,此消彼長,我必須得抓住機會,既然父王和陛下已經給我安排了命運,我可以認;

    但我必須當太子妃,日後必須當皇后,再將來,我必然要當皇太后,垂簾聽政!

    哥,你是覺得我瘋了也好,著魔了也罷,但我覺得,這是我現在唯一的機會。

    甚至,

    我不清楚,

    過了今日,

    明天一覺醒來,

    我是否還有讓你去殺當朝皇子的勇氣,可能,明天就不敢了。”

    李良申拿起小桌上的茶杯,往郡主面前挪了挪,

    道:

    “把這杯茶喝完,喝完後,如果你還想讓我去殺六殿下,我就去。”

    郡主端起那杯茶,

    開始小口小口地喝著,

    一開始,喝得很慢,

    到最後,

    她的目光開始變得冷靜下來,直接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隨即,將茶杯放回了石桌上。

    “哥,我現在有種預感,可能我現在不冷靜,可能我現在在你眼裡,很刁蠻,很任性;

    但冥冥之中,

    我真的覺得,

    今日不殺掉姬老六,

    日後,

    沒人能抑制得住姬老六的步子,

    哪怕是他的父皇,也抑制不住。

    哥,你信命麼?

    我原本是不信的;

    但現在,

    我想信了。”

    這或許,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很瘋狂的想法,很瘋狂的舉動,倉促、臨時起意,但往往命運之中的關鍵點,就來得那般猝不及防。

    李良申露出微笑,

    “我說過,你是我的妹子,是我護送著你來到京城的,我也說過,在這個京城裡,沒人能欺負得了你。

    我不信命,

    你現在給我一個準信,

    殺不殺?”

    郡主咬了咬嘴唇,

    隨即嫣然一笑,

    道:

    “殺。”

    ……

    皇子府邸,後宅。

    “來,嚐嚐,這是醃蟹。”

    姬成玦很熱情地招待著樊力和劍婢。

    苓香則早早地攙扶著何家娘子回屋休息了。

    所以,此間小廳裡,只有四個人,另一個是張公公。

    劍婢用筷子夾出一隻,放入自己碗裡,然後開始用手扒拉,將一根蟹腿送入嘴裡,輕輕一咬,再一吮。

    “味道如何?”姬成玦問道。

    劍婢答道:“極為鮮美呢。”

    “那可不,這晚上啊,一盤醃蟹,配上菜粥和兩道小菜,這夜宵的滋味,才叫真的美。”

    能做出全德樓烤鴨店的六皇子,怎麼可能不懂得在吃方面去享受?

    當然了,六皇子也是個奇葩,可以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也可以啃幾個月玉米麵兒餅子。

    樊力拿起一隻,沒掰開,直接送入嘴裡,開始咀嚼,深刻詮釋著什麼叫“牛嚼牡丹”。

    姬成玦果斷地不和樊力去探討什麼美食,而是對著劍婢道:

    “醃蟹的最大的一個訣竅,就在於醃蟹的鹽,得是海鹽,得從乾國那兒運來,咱們大燕,可找不到。”

    劍婢笑道:

    “殿下,我小時候吃過呢。”

    “你是乾人?”

    “是,我是乾人。”

    “何時遇到的鄭凡?”

    “前幾年燕軍攻乾時。”

    “在哪裡?”

    “上京城下,我師父為了阻擋燕軍,死了,我被主上擄了。”

    “聽起來………好有趣。”

    “殿下,您這說得有點不像是人話呢。”

    “哈哈哈,我這人和鄭凡有點像,總是喜歡給這日子裡增添點味道。”

    張公公起身,開始斟酒。

    “孤羨慕鄭凡啊,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這才是真正的大自由,雪海關,那地兒可謂是真正的天高皇帝遠。”

    劍婢則馬上道:“殿下,我們家主上也很是想念您。”

    樊力剛嚥下去一隻螃蟹,開口道:

    “想您送的錢糧。”

    姬成玦並不介意,而是笑著道:“你們主上啊,可是個怎麼喂都喂不飽的主兒。”

    這一點上,姬成玦深有體會。

    忽然間,

    正準備吃下一隻螃蟹的樊力忽然停下了動作,皺著眉,看著姬成玦。

    “怎麼了?”姬成玦問道。

    “有人來咧。”

    張公公當即色變,雙手一攤,兩道氣浪當即掀起,直接將小廳閉合著的門給打開。

    門口,

    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手裡,

    握著一把劍。

    “七叔,您是來替郡主給我道賀的麼,那可得謝謝我郡主姐姐了,果然還是我郡主姐姐對我好,怎麼著都不會忘了她這個弟弟。”

    姬成玦起身,臉上帶著真摯的笑容,卻沒有上前去迎,而是一邊說著歡迎一邊後退。

    然後,

    姬成玦忽然發現,

    先前還坐在飯桌邊吃著醃蟹的樊力和劍婢,退得居然比他還快!

    “………”姬成玦。

    倒是張公公,雙手放在身前,擋在了七叔面前。

    “我要出劍了。”七叔開口道。

    “別,別,別!”

    姬成玦咬了咬牙,開始往前走,重新坐回到桌旁。

    樊力和劍婢繼續後退,步履堅定。

    七叔看著自己面前的張公公,笑了笑。

    “張伴伴,退下。”

    張公公的眼睛眯了眯,還是退到了一邊。

    郡主身邊有一位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七叔,其修為並不高,但傳聞其用一生修煉一道劍式,此劍式極為恐怖,一世只能用一次。

    七叔走到桌旁,坐了下來,看著桌上的醃蟹,道:

    “小姐喜歡這個口味。”

    鎮北侯府傳統,男丁都是過得和軍中丘八一樣的日子,但女眷不在其內,雖說女眷大概率會和自家男人一樣生活,但如果真想吃點兒好的,還是可以的,不算違背組訓。

    以郡主的身份,哪怕人在北封郡荒漠邊緣,想嘗兩口醃蟹,也沒問題。

    “您來,到底想要做什麼?”姬成玦開口問道。

    其實,

    人家不懂聲響地出現在自己小廳門口,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皇子府邸裡住著的,可不僅僅是六皇子一個。

    老大已經賜府出去了,老二也就是太子住東宮,老三在湖心亭,老七年紀小,還住在宮內其母妃身邊。

    老四老五老六這三個皇子,則都住在皇子府邸,外圍有禁軍看守,防衛森嚴。

    “奉我家小姐之命,來殺你。”

    姬成玦聽到這話,

    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然後臉上露出了笑容,

    罵道:

    “這個瘋婆娘,這個瘋女人!”

    這簡直是,

    太荒誕了。

    自己剛剛大婚,

    自己剛剛向自己父皇顯露出了底牌,

    自己剛剛在自己父親面前展示出了自己的能力,

    一切勢頭,正在湧起,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個晚上,

    那個瘋女人居然這般直接地派人過來要殺自己!

    大家都是文雅人,不管年紀大與否,都在以老狐狸的姿態博弈著,結果忽然出現了一個人,直接掀了桌子!

    哭笑不得,

    對,

    就是哭笑不得,

    但哭笑不得之後,

    剩下的,

    還有強烈的……無能狂怒。

    講真,

    就算是自己父皇揉搓自己的時候,姬老六都沒現在這般無力過,因為他清楚,自己父皇不會忽然不動聲響地殺自己。

    但那個瘋女人會,

    那個在蜜罐裡被養大的女人,她會!

    不怕女人發瘋,就怕當她發瘋時,身邊還有好幾個恐怖的存在可以陪她發瘋!

    後退之中的樊力和劍婢,在聽到這個言簡意賅的回答後,劍婢臉上是露出了震驚的神情,而樊力,則是露出了驚喜之色,甚至小聲道:

    “漂亮。”

    某晚上瞎子和鄭伯爺抽著煙吹著閒屁時曾說過,每個人其實都有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比如你看精神病院裡的人都是瘋子,但可能在外星人看來,外面的人才是瘋子,居然把一群天才給關進類似監獄的精神病院裡。

    郡主的行事,固然荒誕;

    但在樊力眼裡,

    卻無疑是一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妙旗,此子落下,柳暗花明。

    因為樊力身為魔王很是清楚,再給自家主上以及六皇子幾年,將會發展出個什麼局面。

    此舉,和樊力當初“不如把主上砍了吧”,堪稱異曲同工之妙。

    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

    七叔從兜裡掏出一塊玉佩,玉佩算是精緻,也是值錢的,但在姬成玦這種層次的人眼裡,就顯得有些普通了。

    七叔將玉佩丟在了桌上,

    自己伸手倒了一杯酒,喝了,

    指了指玉佩,

    道:

    “這是賀禮,喜酒,我也喝了。”

    姬成玦深吸一口氣,道:“七叔可真是個講究人。”

    七叔搖搖頭,道:“在六殿下面前,沒人敢講究,再講究也講究不過您,我也是今日才知道,這燕京城內多少講究的銷金窟,居然都是六殿下您的手筆。”

    “哈哈,讓七叔您見笑了,不過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小把戲,賺點零用花花罷了。”

    七叔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劍柄上,

    張公公雙手食指迅速探出,

    姬成玦則當即喊道:

    “七叔,可否再給我說兩句話的時間,不聽你會後悔的,不,郡主會後悔的!”

    七叔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後悔,但關於郡主的事,他很在意。

    最重要的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七叔相信自己的那一招,殺姬成玦很容易,不會出任何意外,這是一種極為強大的自信。

    “殿下,您說。”

    姬成玦點點頭,伸出手,指著自己道:

    “小子清楚,您的那一劍,肯定能殺了我,但咱這樣,能不能等到天亮再殺我?”

    “為何?”

    “等一件事。”

    七叔搖頭,道:“我固然自信可以一劍殺你,但依舊不希望夜長夢多。”

    他是來殺人的,

    送禮和喝酒只是順帶。

    姬成玦二話不說,直接走向七叔,靠著七叔直接坐了下來,將自己的腦袋直接抵在桌子上,同時主動伸手,將七叔的劍,放在了自己脖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