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初 作品

75、第七十五章

    “孰輕孰重,”璟國公說道:“你自行考慮。”

    說完,他起身出了門。

    尉遲瑾坐在桌邊,沉默無言,良久,雙肩妥協似的頹了下去。

    *

    荷州城。

    蘇錦煙坐在城內最大的酒樓雅間裡,面對滿桌子的豐盛飯菜竟有些興致缺缺。

    “菜不合口味?”蘇穆知問。

    “並非,”蘇錦煙搖頭:“只是近日天氣轉變有些沒胃口。”

    “對了,”她又問:“六叔是如何得知我被山匪劫走的事?我此前只讓山上的婆子去蘇家鋪子裡報信,卻也沒想到六叔來得這般快。”

    “我還沒出荷州,就收到了張叔的信。”蘇穆知道:“他求救官府無門,便立即派人通知了我。”

    那日在城外被流民衝散後,張叔他們也不知道蘇錦煙去了哪裡,只知道是消失了,去官府報信結果反被訓斥一頓,說龔知府治下不可能有流民出現,若是再胡言亂語則要下大牢。

    張叔無法,只得另外想法子,趕緊寫了信給蘇穆知求助。蘇穆知彼時正在荷州邊境優哉遊哉賞景,收到信後就立即趕了回來。

    卻不想,尉遲瑾早一步將蘇錦煙救了出來。只不過,他到之後卻沒見著尉遲瑾的人影。

    蘇穆知看了眼蘇錦煙的肚子,問道:“孩子的事,他還不知道?”

    隨後不等蘇錦煙回答又兀自點頭:“也是,他若是知道了定然不肯走了。”

    “你為何不願跟他回京?”蘇穆知又問:“往後孩子出生總歸需要有個父親才好。”

    “六叔何時也這般俗見了?”蘇錦煙笑道:“我眼裡的六叔向來都

    是獨來獨往、逍遙天地之人。”

    “此言差矣,”蘇穆知交疊腿往後一靠,懶懶道:“我只是以人之常情來考慮此事罷了。”

    “何謂人之常情?”

    “常情便如此時的你,”蘇穆知揭穿她:“分明心裡也不捨,為何就非要將人趕走?”

    “我哪有不捨了?”蘇錦煙垂下眼,卷長的睫毛掩住眸中思緒。

    “莫要嘴硬,六叔還不瞭解你麼。”蘇穆知笑問:“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蘇錦煙頓了片刻,說道:“我們不是一類人,婚姻講究門當戶對,此話雖俗,卻是真理。”

    “我出生商戶之家,並非有意自貶。但現實就是如此,我嫁給尉遲瑾在世人眼裡就是高攀,就是不屑,就攀龍附鳳。尉遲瑾以後是要入仕做官的,且依他的能力定然前程似錦,若是有人說起他的妻子只是個商戶女子出身,他可否會因此蒙羞?”

    “情濃之時他海誓山盟,可深情最是抵不過時間,若是以後情淡了,我又該何去何從?”

    “屆時,曾經這些海誓山盟終究也不過是一場笑話。”

    聞言,蘇穆知面色一言難盡,即是詫異又是無奈。良久,他嘆了口氣:“你啊你,為何小小年紀就這般多思多慮?”

    “小心孩子還未出世,人就老了。”

    蘇錦煙也笑起來:“再說了,若是孩子想要個父親,以後學那高家小姐招贅便是。”

    蘇穆知飲了杯酒,慢條斯理地打了會兒摺扇,才又說道:“阿丸,你料盡世間千般情態,卻終究算錯了一樣。”

    “什麼?”蘇錦煙問。

    “真情無悔。”

    *

    京城,皇宮。

    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宴,每年聖上都會以邀請重臣入宮同吃宴席以示恩寵。不過今年跟往年有些不一樣,眾人或多或少都得了些消息。

    皇后娘娘欲在今日請旨給璟國公府世子賜婚,這婚事已經傳了許久,如今尉遲世子下江南辦案回來,且案子辦的極漂亮,說不定除了婚事,今日還會加官進爵。

    又是賜官又是賜婚,實在是雙喜臨門,眾人暗自羨慕。

    尉遲瑾在宮門口下馬車與女眷們分開後,就

    跟著璟國公一同前往宣德大殿,剛入了宣德門,卻見一名內侍匆匆過來。

    “尉遲世子,老奴在此等候已久。”

    “何事?”

    “皇后娘娘說許久未見尉遲世子,想請您過去一敘。”

    聞言,尉遲瑾也沒推辭,點頭道:“我這就過去。”

    “瑾兒,”璟國公走近一步低聲囑咐:“我前幾日與你說的話,你務必牢記。”

    尉遲瑾沒應聲,行了一禮與璟國公告辭離去。

    .

    尉遲瑾被宮人帶到了一處偏殿,他皺眉,正想尋個宮女問皇后在哪,便見屏風處轉過一個窈窕的身影。

    “尉遲世子安好。”那女子行了一禮,舉止大方得體:“皇后此時正忙,請您稍等片刻。”

    “嗯。”尉遲瑾只瞥了她一眼,便站著等候。

    “尉遲世子。”那女子娉娉婷婷,又喚了他一聲。

    尉遲瑾斜睨過去。

    “小女子姓紀,名涵青,久違尉遲世子棋藝了得,此時正巧得閒,可否賜教一二?”

    尉遲瑾這才明白過來,這名女子並非宮中侍女,而是那個山東大儒的孫女紀涵青。皇后姑母此次邀他前來,想必真正用意便是見這人。

    想到被自己的皇后姑母擺了一道,尉遲瑾心裡不大舒坦,面色也就沉了些。

    “紀小姐得閒,可我不得閒,我此來是見皇后姑母,並非與你對弈。”他冷聲道:“既然皇后姑母此時沒空,那我等一會兒再來。”

    尉遲瑾說話毫無半點客氣,甚至是有些無禮,何況面對的是即將要跟他賜婚的女子。若是別人想必早就要哭了,可紀涵青卻是從容地笑了下。

    “尉遲世子,”她直言:“實不相瞞,我也並非想與此種方式與你見面,但興許再過不久咱們就要賜婚,索性便也拋了矜持與你說清楚。”

    “你想說什麼?”尉遲瑾轉頭。

    “我知尉遲世子心裡還有前妻,但我紀涵青並不介意,畢竟你我以前從未相識。”

    “只不過,”她說道:“希望尉遲世子能夠公平對待,我紀涵青有心與你結為夫妻,不求日.後琴瑟和鳴,但求能得夫君接納。”

    尉遲瑾聽她說完,唇角掛了摸似笑非笑

    的嘲意:“你就這般確定能與我做夫妻?”

    “難道你還能抗旨不成?”

    尉遲瑾腳步一頓。

    紀涵青趁機道:“尉遲世子可要想清楚了,娶我為妻,我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尉遲瑾冷笑一聲,寒著臉出門。

    過了會兒,紀涵青的婢女走過來說道:“小姐,尉遲世子果真如您之前說的那樣,桀驁難馴。”

    “再難訓又如何,我紀涵青定會讓他心悅誠服。一個商戶女而已,如何跟我比?”紀涵青轉頭問道:“皇后娘娘呢,我們先過去見禮。”

    .

    中秋宴席鼓樂喧鬧,君臣其樂融融。

    一場歌舞作罷,女眷席突然有人站起來:“皇上、皇后娘娘,今日佳節和美,紀涵青斗膽欲舞劍一曲助興,願皇上皇后娘娘萬福安康。”

    “哦?”皇后甚是驚喜:“久聞紀大學士之女才情絕佳,詩詞歌賦無所不通,卻不想還會舞劍。”

    “既如此,”皇后轉頭詢問皇上:“皇上允了她如何?也讓臣妾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