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節 一




    我們三個都安靜地聽著陳先生講,沒有打斷他。



    陳先生繼續往下講,小娃娃,你還記得到你爹從棺材裡出來的時候腳下穿的那隻黑色布孩不?陰人有陰人的路,陽人有陽人的路,穿麼子樣的孩子,走麼子樣的路。你爹就是被那隻孩子帶錯了路,進了你爺爺的棺材。還好他只穿上一隻陰孩,要是兩隻腳都穿上了,那就麻煩咯。



    我爸經此一劫,我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心想到底是哪個王八蛋給我爸穿的陰孩?這麼想著,我就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陳先生伸手指指了指地下,壓了壓嗓子講,被你爺爺墳壓著的地下那位。



    陳先生講,它不甘心被你爺爺的墳壓著,但是它又對你爺爺無可奈何,就只好對你們這些後人下手。你本來是它的目標,但是你爺爺爬出來守到你床邊,它莫得辦法,就只好對你爹下手。



    直到這時,我們才知道,原來我爺爺爬出老屋,並不是他故意作怪要來害我們家,而是他就算是死了,也要跑回來守護著他的孫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一切也就講得通了。為什麼爺爺回來後會躺在我身邊而不是我大伯二伯之類,又為什麼爺爺會在我暈倒後就站到我身邊,他做的這一切,原來都是為了保護我。



    虧我之前還那麼埋怨他,怪他不好好入土為安,沒想到他……我真的很想找個洞鑽進去算了。



    「那陳泥匠他是啷個回事?」我二伯畢竟是警察出生,心裡頭一直惦記著這件事。他雖然給鄉親們講陳泥匠是心臟病死的,但是其實他自己都是不相信的。之前鄉親們雖然沒說,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是把陳泥匠的死因歸咎於我爺爺,我二伯想還我爺爺一個清白。



    陳先生看了一眼陳泥匠的靈堂,這才繼續講,他是一個泥匠。為活人修陽宅,給死人修陰宅。只不過最近幾年來,他都是修陰宅,染了一身陰氣,想不死都難。



    更何況,他還得罪了地下的那位,要不是有廷公護到起的,他第一次進墳給廷公修老屋的時候就死咯。



    我問陳先生,我爺爺的墳下面到底是誰?



    陳先生搖頭講,我也不曉得。不過,地底下的那位,起碼都有兩百年咯。你還記得到挖你爺爺墳之前我拋銅錢不?那是「投石問路」,問的是能不能挖墳。我前後問了十次,才得到下面那位的同意,一般來講,我是個孩匠,陰陽兩路不會讓我啷個為難,再厲害的傢伙,我問個三四次也就差不多了,那個傢伙硬生生讓我問了十次,而且最後一次哈是(還是)你爺爺幫了忙滴。你們自己講,這麼厲害的一個傢伙,你們請的那個道場先生看得出來?老實給你們講,要不是廷公選了這個墳,就連我,也不曉得地下還埋了這麼個傢伙。



    說到這裡,我已經明白了,不是那個道場先生不給我們說爺爺的墳下面還有一座墳,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這座墳的下面,竟然還有一座墳!



    我已經不敢相信爺爺的墳下面到底埋著什麼東西了,在我看來,陳先生已經是頂尖厲害的角色了,可是他都說,要不是因為有爺爺選的墳在上面,他也不會知道在這座墳下面,還有一座墳。



    可是,這個東西既然這麼厲害,我爺爺都能夠鎮得住他,那我爺爺該是怎樣的一個狠角色?我很想問陳先生這個問題,但是卻被二伯打斷了。



    「老同學,你喊我們不要找我爹老子的屍體了,現在能講為麼子了不?」我二伯把話題轉到之前的那裡。



    陳先生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先問我大伯,你曉得你爹老子以前是搞麼子的不?



    大伯講,聽說他打過鬼子,回村後就一直搞農民嘛。



    「你呢?」陳先生又問我二伯。二伯的回答和大伯一樣。



    「所以說,你們一點都不瞭解你們的爹老子。」陳先生嘆息一聲,繼續講,「你曉得我以前為麼子從來不到你們村子來不?」



    這件事是實情,大伯和二伯知道,村子裡的人也都知道,以前陳先生從來不來我們村子,就算是來了,也是不進村,只在村口站著。所以二伯這次在去請陳先生來之前,也很不確定能不能請到他。



    「那是因為我的道行在你們爹老子面前,連入門都不算。有那麼一位前輩在你們村子鎮著,你講,我敢進村不?」陳先生不僅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相反還有些驕傲。



    大伯和二伯對看了一眼,顯然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迷惑。二伯問,難道我爹老子也是孩匠?



    「不是,」陳先生講,「我具體也不好講你爹老子是做哪一門手藝滴,好像他哪門子都會。如果真的要講他是搞麼子的,我想,他應該是個趕屍匠!」



    趕屍匠?我在心裡回味著這個詞。



    這不是流傳在湖南湘西一帶的傳說麼?難道是真的?



    這裡要介紹一下我老家的地理位置,地處湘西邊緣,和重慶僅僅只隔了一條河,和貴州也接近。所以講話的方言和重慶那邊很接近,和貴州的一些話也差不多。但是,我還是沒能想到我那個平日裡只會挖土栽樹,犁田栽秧的莊稼漢是個趕屍匠!



    我大伯也表達了自己的懷疑,他講,不可能,我從來沒聽我爹老子提到過,也從來沒看到過他趕屍。



    陳先生點頭講,這就是廷公厲害的地方咯,隱忍了五六十年,都沒被人發現。要不是我看到他這一手「偷天換日」,我也不敢講他是個趕屍匠。再說咯,現在交通那麼發達,哪裡還需要趕屍?



    這一下,我們又聽懵了。之前陳先生講「投石問路」,我還能理解,那這個「偷天換日」又是個麼子概念?



    第 7 章 只是一個開始



    陳先生曉得我們聽不懂「偷天換日」是個麼子概念,於是開始主動解釋。



    他講,廷公墳下面這位埋的地方應該不尋常,有點像「老虎地」,又有點像「八卦地」,至於到底是個麼子地,我看不出來,這是那些風水先生擅長的事。不過廷公肯定是曉得滴,不然也不會囑咐你們一定要埋到那個地方。我估計,廷公不僅曉得那塊地,而且還曉得下面有座墳,而且看出來那座墳最近要得勢,所以他用了「偷天換日」的手法,把自己埋了進去,偷了之前那位的運勢,換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兩百多年的運勢,廷公講偷就偷,他還真不是一般的狠。



    我二伯問,這個啷個講?



    陳先生說,你想,如果是你,辛辛苦苦在地下攢了兩百多年的運勢,突然來了個外人,要和你搶,你願意不?肯定不願意撒!但是那個人硬要和你搶,你啷個辦?肯定是狠狠地拾撮一頓是不咯?問題是如果這個人是你打不過的傢伙呢?那就很簡單了,那你就只能選擇他的家人下手咯。這就是同樣的道理。地下的那位選中了這個小娃娃。所以講,廷公是真的狠,萬一他算錯咯,他的孫娃娃不是就沒得咯?



    陳先生頓了頓,繼續講,這哈是他狠的第一點,其實他最狠的地方不是到這兒,而是他對他自己更狠!



    二伯忙問,這又是啷個回事?



    陳先生講,你曉得「偷天換日」的其中一個條件是麼子不?



    我們都搖頭。



    我看見陳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講:我雖然不是趕屍一脈的人,但是我也曉得,不,應該只要是圈裡的人都曉得,要用「偷天換日」的一個條件就是,必須是活人埋進去,也就是講,必須要活埋!



    我大伯,二伯,以及我,全部瞪大著眼睛,特別是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只覺得是一片空白!



    如果陳先生講的是真的,那麼,我爺爺其實是沒有死,而是我們把他給活埋了!?



    陳先生應該是看出了我們臉上的痛苦,所以開導我們講,你們也不要難過,這是廷公他自己的選擇。



    「啪!」我大伯直接一耳光扇到自己臉上,不斷重複道:「應該送醫院滴,應該送醫院滴……」



    陳先生講,就算是送醫院,醫院也是下死亡診斷。廷公的手段,應該是趕屍匠一脈裡的「煉活屍」。也就是講,他把自己煉成了一具屍體,要不是圈內的人,不可能曉得他其實哈活到起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廷公下葬前的嘴巴應該是閉不上滴,而且越張越大。那是因為,他是要把自己活活憋死,所以才會大張著嘴巴。而且大張著嘴巴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他是要吸噬地下那位的運勢滴。



    這個陳先生並沒有看到我爺爺的屍體,但是卻能根據他之前挖我爺爺的墳就知道那麼多事情,而且說得基本上一點都沒錯,不得不說,這位陳先生的本事簡直沒話說。可是即使是這樣一位厲害的角色,都還說在我爺爺面前算是剛入門,那我爺爺到底已經厲害到什麼樣子了,我幾乎不敢想象了。



    陳先生看了一眼我二伯,繼續講,你之前問我你爹老子的屍體到哪裡去了,我現在可以和你講,你爹老子的屍體,現在就應該躺在地下那位的墳裡。所以你不要再四處亂找了,找也是找不到滴。另外,我要提醒你們一句,你們想都不要想到去挖墳,我跟你講,那座墳,現在哪個挖,哪個死!



    我問,為麼子?



    陳先生冷笑一聲,講,為麼子?我好不容易讓那座墳安靜下來,要是哪個再去吵到(打擾的意思)它,到時候不僅僅是地下那位,還有你爺爺,都不會放過他,你自己想哈子,被這麼兩個狠角色記恨,哈有活的命不?



    我二伯講,那我爹老子還會再爬出來不?



    說到這裡,我看見陳先生的身體明顯地震了一下,很顯然,他是在害怕。



    陳先生講,你最好是求菩薩保佑你爹老子不要再出來咯。不然……



    「不然麼子?」二伯著急地問道。



    陳先生講,之前的萬鼠拜墳你看到了吧?這種情況在歷史上只出現過一次。據說是兩千多年前,發生到山西長平,有人把自己「煉活屍」,煉出了萬鼠拜墳,結果一支軍隊平白無故的消失咯。而這支軍隊,一共四十五萬人!



    我聽到這裡,腦子裡嗡了一下,脫口而出:「白起?長平之戰?」



    「麼子白起黑起?我沒聽過,我也只是聽我師傅講滴。他老人家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是,以後你個瓜娃子要是遇到萬鼠拜墳,給老子有好快跑好快,有好遠跑好遠。要不是我不能走夜路,我早就離開這裡咯。」陳先生說話的時候身子都還在顫抖,似乎還在害怕之前看到的那個場景。(後來我才曉得,他們做鞋匠的,是不能走夜路的,因為他們腳下的鞋子,有一隻,是陰鞋。)



    大伯問我,麼子喊過長平之戰?



    我講,長平之戰,是古時候秦國和趙國打戰,因為發生在長平,所以叫作長平之戰。最後,趙軍戰敗,秦軍獲勝進佔長平,並且坑殺趙國 40 餘萬降兵。而率領秦軍的將軍,就叫作白起。



    二伯問陳先生,老同學,你是講,我爹老子會殺人?



    陳先生搖搖頭講,我現在也講不清楚。一開始我以為廷公只是為了吸噬地下那位的運勢,所以也就幫他一把。我把碑頭倒立過來,是要讓廷公穩穩壓過那位的意思。而且我還放了一雙我的孩子到碑的上頭,應該不會有好大的問題。但是接下來的萬鼠拜墳,我是啷個都沒想到。要是曉得會是這麼回事,打死我都不會來這裡。



    那我們現在啷個辦?二伯又問道。



    陳先生講,我是真的不曉得啷個辦咯。我現在連這些老鼠拜的到底是地下那位還是拜的你爹老子都搞不清,我能有啥子辦法嘛?反正明天天一亮我就走,後面的事情,我是無能為力咯。



    我問,那些老鼠拜的是誰,有麼子區別不?



    陳先生講,如果拜的是廷公,那還好說,畢竟他生前就是趕屍匠,得了地下那位的氣運之後,被萬鼠朝拜,理所當然。如果拜的是地下那位,說明它已經成了氣候,那麼那些吵到過(打擾過)他的,也就是你們村子的人,都要死!



    聽了陳先生的話,大伯,二伯,還有我,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我原本以為這個世界都是辯證唯物主義的,什麼鬼魂啊,妖怪啊,都是虛構出來的東西,可是如今的遭遇,幾乎是完全顛覆了我的世界觀。



    可是我還是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不明白,為什麼我爺爺那麼慈祥的一位長輩,就成了陳先生口中的趕屍匠了?他為什麼又要活埋自己去煉什麼活屍?地下的那位到底又有著什麼樣的身份?我爺爺生前到底還隱藏著多少秘密?那些萬鼠朝拜的,到底是誰?



    我彷彿又看到在爺爺墳前,成千上萬的老鼠直立在墳的四周,用它們的前爪,把它們的鬍鬚從下往上朝天捋起,就好像一手持著三炷香朝拜一樣的場景。



    在回來之前,我以為爺爺的去世是一個人的終結,卻沒想到,這僅僅只是這個故事的開始……



    第 8 章 另一個我



    院子裡的火光還在不停地跳躍,就好像是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在火中起舞一樣。大伯和二伯臉上的皺紋被火光照耀的一明一滅,彷彿一副年代感久遠的油畫。



    陳先生在給他的旱菸袋裝上菸絲,卻並沒有急著抽,而是預備著,等到煙癮犯的時候,點著就能抽了。



    原本還有說話聲音的院子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柴火燃燒時候的嗶啵噼啪的聲音。沒多一會兒,我就睏意上腦,打了一個哈欠。



    二伯對我說,你和陳先生先回去,這裡有我和你大伯就成咯。



    我還沒回應,陳先生當先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了。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總不能說我要留在這裡守靈,陳先生你自己回去吧?



    今天剛好是陰曆十六,天上的月亮很圓很亮,而且沒有什麼烏雲,就算是走夜路,也能看得很清楚。但是陳先生還是從陳泥匠的家裡找了一盞煤油燈點著了提在手裡。



    和去陳泥匠家的時候一樣,陳先生還是選擇走在後面。我有意等等他,所以放慢腳步,沒想到他也慢了下來,於是我加快腳步,可他也追了上來,和我之間總是距離兩到三步的樣子。



    「小娃娃,你曉得走夜路最忌諱的是麼子不?」陳先生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我想了想,好像以前聽老人們說過一些這方面的內容,於是回答道:「走夜路不能回頭,有人喊你不能答應。」



    「屁!」陳先生嗤笑一聲,講:「走夜路最忌諱的是一快一慢。節奏變了,會讓那些東西以為你是在跳舞,然後就都圍到你身邊咯。到時候肯定捨不得放你走,來個鬼打牆,那就好玩咯。」



    我講,陳先生,你莫黑我,我膽子本來就小,這幾天又一直被黑挫(嚇到),萬一被黑死了,啷個辦?



    陳先生聽了後笑到起講,你爺爺的屍體睡到你旁邊兒,你都沒黑死,難道我講句話就黑死你咯?



    很顯然,陳泥匠是不相信我會被嚇死的。



    確實,自從回到村子以後,我遇到的這些事情,換作是其他任何一個人親身經歷,估計都會被嚇個半死或者直接嚇死。但是我沒有。不知不覺中,我竟然驚奇地發現,我的膽子似乎變大了些。



    我想到了上中學的時候,老師講過的那麼一個實驗,說是把青蛙放進溫水裡,然後用火在下面燒水,青蛙是不會跳出來,直到被煮死。這就是著名的溫水煮青蛙的故事。我想,我現在就是那隻青蛙,如今周遭發生的事情就是那被火燒著的溫水,我越來越不害怕這水的溫度,就是不知道會不會也有被這水燙死的那一天。



    我想,那一天肯定會到來的,只不過時間長短而已,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能有誰是長命百歲?就像我爺爺,已經是陳先生口中那麼厲害的人物了,最後還不是自己把自己給活活憋死了?



    突然間,我開始對整個人生生出了一絲疑惑,以前我活著努力讀書是為了以後掙錢孝敬爺爺和父母,可就算是掙了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呢?到了最後,走到人生盡頭的時候,難道不都是一捧土麼?



    走了一段路,我搖了搖頭,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拋開,並且暗罵自己真是矯情——明明自己都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大學生,還敢說掙再多的錢也沒用這樣的話,不是矯情是什麼?



    我問陳先生,你說我爺爺還在世的時候,你不敢進我們的村子,是因為害怕得罪我爺爺。難道那個時候你就知道我爺爺是趕屍匠了?



    陳先生嘆息一聲,似乎是對往事的一種感慨,然後他對我講,你爺爺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有本事的人。要不是親眼看到他用「偷天換日」,我根本就不敢講他是趕屍匠。他懂得滴東西太多咯。但是這「偷天換日」,只有湘西趕屍一脈的人才曉得啷個弄。所以以前我是不曉得你爺爺是趕屍匠滴。



    那你是啷個認得到我爺爺滴?我追問著。



    陳先生講,是你爺爺找到我滴。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來了,繼續問他,是我爺爺找滴你?



    他講,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 22 年前,那個時候我剛出師,我獨自接滴第一件事,就是替你爺爺做一雙孩子。一雙嬰兒穿的陰陽孩。——莫回頭,小心吹滅了你肩膀上的火焰。你猜得沒錯,那雙孩子就是給你穿滴。



    給我穿滴?我有些吃驚。



    是滴。陳先生繼續講,從那以後,他每年都會來我這裡要我給他做一雙陰陽孩。每次做完之後,他來取的時候都會指出哪些地方可以改進一哈,哪些地方做得不錯。一開始我哈以為他也是個孩匠,因為他講的有些東西,連我師傅都不曉得。所以有你爺爺到村子裡頭,我根本就不敢進來丟人現眼。



    我還是不懂,繼續問道,為什麼要給我穿陰陽孩嘞?



    陳先生講,鞋分左右,路有陰陽,陽鞋護體,陰鞋辟邪。他這是為了保護你。



    我想到我爺爺每年都會送我一雙布鞋,雖然有時候不穿,但基本上都會帶到學校去。沒想到爺爺對我的疼愛,從我出生就已經開始發芽。



    我又問,那你們孩匠和趕屍匠,有麼子區別不?



    陳先生這一次沒有急到回答我,而是走了好幾步之後,他突然問我,小娃娃,你有沒有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大對頭?



    我看了看四周,月色下視野比較清晰,銀色的光芒籠罩著整個村子,很安詳,很寧靜——沒有什麼不大對頭啊。



    於是我說,沒有啊,看到起都挺正常滴。



    陳先生加快步子往前走了兩步,和我肩並肩,他突然轉過頭來問我,難道,你不覺得我們走滴時間有點長了麼?



    被他這麼一講,我腦子突然嗡的一下,我意識到,我們村子本來就不大,走了這麼久,就算是從村頭走到村尾都要走到了,更何況還是住在村中間的我家?可是到現在,依舊只看到遠處有幾間屋子,走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走到。



    我講,好像是有點兒不大對頭。



    陳先生講,我就講嘛,萬鼠拜墳這麼大的陣仗都擺出來了,要是晚上不搞點兒動靜,都不大正常。小娃娃,你聽講過鬼打牆吧?



    我點頭,這是民間傳說的一種,講的是路被錯路鬼錯開了,你以為你一直在走,其實你只是在原地打轉。



    陳先生又講,小娃娃,提到煤油燈。看我啷個破它的鬼打牆。



    我接過陳先生手中的煤油燈,只見他彎腰把腳上的兩隻鞋子脫了,左手拿著右腳的鞋子,右手拿著左手的鞋子,然後直起腰來,伸手把兩隻鞋子放到身前,然後在空中對撞兩隻鞋子的鞋底板。



    「啪」的一聲之後,陳先生往前走三步,我連忙跟上去。隨後,他每拍一下鞋子,就往前走三步。之前還離我們很遠的屋子,在陳先生拍了幾十下之後,還真的就走到了。



    可是等我舉起煤油燈一看眼前的院子,發現竟然是陳泥匠的院子!



    院子裡還生的有篝火,我們走了這麼久,竟然又繞回來咯!



    我對陳先生講,要不我們今晚就到這裡將就一下算了,莫回去了。



    陳先生講也好。



    就在我準備推門進去的時候,我聽到院子裡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我貼在破爛門上通過門縫看進去,院子裡火光搖曳,在火光的照耀下,陳泥匠的靈堂前,竟然依次坐著我大伯,二伯,陳先生,以及,另外一個我……一秒記住本站地址:[呦呦看書] https://www.youyoukanshu.com/book/129351.html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書,更多好看小說無彈窗廣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