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158、帝冢

    危險時刻旁邊傳來一股大力,直接把她拎起來。莫琳琅嚇得手腳冰冷,一陣陣後怕。她回頭,發現救她的人竟然是周劭:“周兄?”

    周劭一手拉著莫琳琅,另一手護著荀思瑜,慢慢退到牆角。她們兩個女眷靠著牆,總算能站穩了。荀思瑜捂著肚子,臉色很不好看,她深深吸氣,問道:“琳琅,你還好嗎?”

    莫琳琅點頭:“我還好。思瑜姐,你怎麼樣了?”

    白千鶴也趕過來了。狼虎獸還在背後大肆破壞,他們聽到孩童的哭喊聲,臉色都極差。

    抓妖怪是鎮妖司的職責,但他們的指揮使死的不明不白,他們實在不想繼續給朝廷賣命。白千鶴最先開口道:“嫂子還在懷孕,不能再待在神都了。周劭,你帶著嫂子從城門走,我給你掩護。”

    周劭沉默地守在妻子身邊。他人長得兇,再加上他那身肌肉,不說話的時候陰沉沉的,像座鐵塔一樣嚇人,可是現在,他護在懷孕的妻子身後,始終周到細緻,小心翼翼。

    荀思瑜看到周劭良久沉默,心裡已經明白了他的想法。荀思瑜說:“我走不了多遠。何況,就算我們冒險離開了洛陽,一旦洛陽失守,天下必將大亂,到時候,我們又能往何處安身?”

    荀思瑜看向周劭,柔軟的手輕輕覆上他的鐵臂:“我一個人沒關係,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白千鶴飛快道:“那隻怪物不是一個人能對付的。周劭,你已經從鎮妖司退出了,何必管他們死活?嫂子的安危要緊,你先帶著嫂子出城吧。”

    白千鶴是賊,沒什麼道德約束,對朝廷更談不上什麼忠誠。他之所以留在鎮妖司,只是因為

    好玩。現在,他不想玩了。

    周劭沉默許久,用力握了握荀思瑜的手,然後小心地把荀思瑜放到白千鶴身邊。他總是沉默寡言,這可能是他說過最長的話:“思瑜說得對,若京城都能被怪物攻陷,外面又有哪裡是安全的?這裡是天子腳下,皇帝宰相、達官貴人都在這裡,就算真的有怪物,神都也是最後一塊淨土。我不想讓我的孩子生長在亂世中,白千鶴,一會她和孩子,就拜託你了。”

    莫琳琅一聽,不由急道:“周大兄!”

    周劭束了護臂,對著白千鶴鄭重抱拳:“拜託你了。照顧好思瑜和琳琅。”

    說完,周劭就轉身,大步向狼虎獸走去。走出拐角時,他停下腳步,回首深深看著荀思瑜:“如果生出來是兒子,就叫周崧,如果是女兒,就叫周姮。”

    荀思瑜眼裡已經滿是淚水,她含著淚點頭,道:“好。”

    周劭遠遠看過狼虎獸,他知道這個東西體量不小,但是等真正站在它面前,周劭才知其可怕。這隻狼虎獸四肢強健,身形龐大,噴出來的鼻息像陣風一樣,吹得人站立不穩。它既有老虎的兇殘猛烈,又有狼的狡詐靈活,光尾巴一掃,就能把人攔腰打斷。

    狼虎獸察覺到來了新的人,它壓低身體,緩慢地轉著圈,饒有興味地觀察獵物。

    周劭渾身緊繃著,手臂上的線條像鐵一樣堅硬。周劭鬆了鬆肩膀,正要掄著拳頭上前,忽的被一個人拉住。

    周劭回頭,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人。白千鶴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說:“你就打算赤手空拳和它硬幹?”

    街巷裡吵吵嚷嚷,到處都是慘叫聲。黑暗中,周劭的眼睛亮得像炬火:“你怎麼沒走?”

    “我千手盜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白千鶴又看了眼前方的狼虎獸,說,“狼精明的很,強攻不行,還得智取。你這種大塊頭只會蠻幹,少了我,你成不了事。”

    此刻不必說那些煽情話,周劭只是用力拍了拍白千鶴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白千鶴沒有再廢話,飛快地扔給周劭武器,道:“它的皮毛刀槍不入,但嘴裡面應該是脆的。一會我跑到前面引誘它張嘴,你趁機用鉤子扎入它

    上顎,然後拉住它。我就不信,我一刀一刀砍死靶子,還磨不死它。”

    從狼虎獸嘴邊跑過?周劭皺眉,沉沉地看著他:“小心。”

    白千鶴什麼也沒說,一溜煙跑走了。白千鶴仗著輕功出眾,故意站到狼虎獸身前,屢次挑釁。狼虎獸被激怒,張大嘴怒喝一聲,發狠朝白千鶴咬來。

    狼虎獸體型龐大,行動迅速,咬合力驚人,白千鶴好幾次險險擦著牙縫躲開。白千鶴那邊的情況越來越驚險,周劭一動不動盯著狼虎獸,突然瞅到機會,立即拿起鐵爪,朝狼虎獸上顎拋去。

    周劭力道驚人,竟然還真的穿過狼虎獸牙齒,扎入了口腔血肉中。狼虎獸吃痛,用力掙扎,周劭牢牢拽著鐵鏈,拼盡全力將它困住。

    周劭的腳在地上踩出深坑,胳膊繃得像鐵一樣。白千鶴見到機會,趕緊攻擊狼虎獸的眼睛、嘴巴、腰部,攻擊任何一個他知道的狼和虎的弱點。但狼虎獸並不躲閃,白千鶴心裡覺得詭異,他抬頭,那一瞬間彷彿從狼虎獸臉上看出來笑意。

    白千鶴立即意識到不對,然而根本來不及提醒周劭,狼虎獸猛地咆哮一聲,呼出來的氣流把白千鶴遠遠拋開。白千鶴忍著疼爬起來,他來不及查看自己的傷勢,趕緊去看周劭的情況。結果前方出現的一幕,差點讓白千鶴心臟驟停。

    周劭已經被狼虎獸拉到身前,狼虎獸張大嘴,直直朝周劭咬去。它嘴裡的鐵鉤已經脫落了,他們費盡心思、豁出性命發出的攻擊,竟然連它的皮都沒有蹭破。

    白千鶴心裡生出巨大的絕望,竟然這樣都不行嗎?眼看血盆大口即將刺穿周劭,周圍沒來得及逃走的百姓都別過眼,不忍再看。

    牙齒閉合,似乎發出一聲巨響。然而預料的慘叫聲卻沒有傳來,白千鶴瞪大眼睛,眼角幾乎眥裂:“公主?”

    一個纖細的背影停在周劭前面,用劍鞘撐住了狼虎獸的上下顎。狼虎獸咬合力堪稱恐怖,然而這次它幾次用力,都無法動彈分毫。

    周劭捂著胸口,同樣愣愣地看著前方的女子:“指揮使,你還活著?”

    前方那個女子沒有回答,她似乎是嫌棄狼虎獸嘴裡噴出來的氣味難聞,猛地

    收劍。狼虎獸被這股力道拽得前傾,幾顆牙齒帶著牙肉,血淋淋從嘴裡脫落。

    李朝歌屈膝,磕在狼虎獸下巴上,用力一抬將它高高踹飛。龐大的狼虎獸在空中翻了兩個滾,才終於落下。它砸在地面上,震起一陣黃沙。

    狼虎獸這麼重的體量,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人像沙包一樣拋到半空,翻兩圈後再落下來。狼虎獸被打懵了,其他人也看懵了,連周劭都驚愕地看著前方的女子。

    她身量高挑,背影窈窕,很明顯就是李朝歌。可是她臉上卻帶著面具,實力也遠比隨軍出征時強悍。這真的是李朝歌嗎?短短三個月,她經歷了什麼?

    李朝歌回頭,淡淡瞥了周劭一眼,意味十分明顯。白千鶴立刻上前,扶著周劭撤退,勿要耽誤李朝歌發揮。

    場地終於空出來了,李朝歌握著劍,閒庭信步般朝狼虎獸走去。狼虎獸從地上爬起來,甩了甩頭,身體伏低,喉嚨中發出威脅的呼嚕聲。

    狼虎獸猛地蹬地,用盡全力朝李朝歌撲來。李朝歌躲都不躲,站在原地等著狼虎獸飛奔而來,在狼虎獸距離她只有一臂的時候,她直直出拳,一拳頭將狼虎獸從原路打了回去。

    狼虎獸重重摔到地上,地面都彷彿顫了顫。白千鶴扶著周劭,嘴半張著,許久才說了聲:“娘耶……”

    狼虎獸再一次從灰塵裡爬起來,咆哮著朝李朝歌衝來。狼虎獸和李朝歌體型懸殊,一個像座山,另一個纖細苗條,還不及狼虎獸的腿粗。狼虎獸兇猛暴烈,吼叫聲一陣接著一陣,而李朝歌始終不緊不慢,氣定神閒地躲開狼虎獸的攻擊,時不時出一拳,踹一腳,就能把狼虎獸打得找不到北。

    狼虎獸仰天長嘯,徹底發了怒,眼睛中浮現出黑氣,一股濃郁的死亡味道從它身上飄來。白千鶴緊張地捏著周劭胳膊,道:“我娘子生孩子的時候我都沒這麼緊張過。”

    周劭忍無可忍地拍開他:“你又沒娘子。”

    “對啊,所以我很緊張。”

    狼虎獸明顯變得不對勁,李朝歌終於拔劍,劍刃上寒光凜凜,忽的化成一陣疾風,朝狼虎獸襲去。

    狼虎獸對著李朝歌吐出一大股黑霧,裡

    面鬼哭狼嚎,怨氣濃郁。李朝歌閃身避過,長劍一絞,就將裡面的怨魂砍成兩半。李朝歌一路摧枯拉朽,劍光之下沒有一縷怨氣能逃得出去。她一眨眼就逼近狼虎獸,狼虎獸正要攻擊,沒想到那只是一個虛招,李朝歌猛地改變方向,踩著狼虎獸的鼻筒躍到半空,握著劍,衝著它的腦門重重刺下。

    李朝歌這一劍貫穿狼虎獸大腦,狼虎獸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身上的能量迅速逸散,皮囊也乾癟下來。狼虎獸嗷嗚亂吼,聲音淒厲,李朝歌始終不為所動,牢牢握著劍。

    狼虎獸最終轟隆一聲倒地,剛才還無堅不摧的虎皮迅速破敗,最後化成一陣灰燼,風一吹就散了,只餘一堆蒼白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