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154、兄弟

    秦惟一直遊刃有餘,聽到這句話,他眼睛眯了眯,轉瞬又笑了出來。但是這次,他的笑容裡沒有調情,只有危險:“那又如何?”

    李朝歌短促地笑了聲,眼睛中是毫不掩飾的嘲諷:“踩到你的痛腳了?原來,你也有在意的事情?”

    李朝歌這句話終於惹怒了秦惟,他陰著臉揮出一掌,李朝歌立刻被遠遠震開。李朝歌緊抿著嘴,忍住喉口的腥甜,但還是有一縷血從她唇角劃下。

    列國千

    年來分分合合,不斷吞併、分裂,沒人能真正統治另一個國度,唯獨秦惟做到了。這樣一個人,必然是唯我獨尊、心狠手辣的,先前他有耐心,陪著李朝歌過招,但李朝歌惹怒了他,他下手也不再客氣。

    秦惟曳著長袖,緩慢走近。他一身玄黑,髮束高冠,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血色,眼神睥睨,如地下的帝王。

    他長著和秦恪一樣的容貌,但沒人會弄混他們。李朝歌不由好奇,許多年前,夔國王宮的人怎麼會一直沒發現大公子、二公子是兩個人呢?明明他們各方面都不同。兄弟二人不說話的時候都是冷淡的,但顧明恪是一種超脫世外、無情無慾的冷,而秦惟的眼睛裡卻全是慾望,那是一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獨斷冷酷。

    秦惟逐漸靠近,眼神中冰冷無情:“我不喜歡自作聰明、不識抬舉的人。”

    李朝歌不閃不避地看著他,臉上沒有絲毫懼怕。她明知打不過,但還是動手了,折則折矣,終不曲撓。

    “我無須你抬舉。”李朝歌撐著劍站起來,她胸肋一陣陣發痛,但李朝歌毫無痛色,依舊凜然無畏地將劍舉起來,“他從未對不起你,你卻殺了他。你能走到那個位置,其中有多少是他的努力?你真以為,天下是你一個人統一的嗎?”

    秦惟臉上沒什麼表情,但袖子拂動,手心裡旋轉起黑色的靈光。李朝歌同樣握緊潛淵劍,匯聚自己全身真氣。

    兩道氣波相撞,在地下宮殿裡掀起一陣巨浪,帷幔、書卷被吹的劃拉作響。李朝歌用袖子遮住眼,這麼強大的靈力,果然,她和秦惟拼內力就是個錯誤。

    但是,前方那一掌並不是李朝歌打的。李朝歌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一襲白衣立在她身前,長袖鼓動,墨髮飛舞,身姿如竹。

    他單臂伸直,手心打出一道冰藍色的光芒,和對面的黑光對峙。黑光濃郁翻滾,陰寒蝕骨,相較之下,藍光就顯得太淺淡太脆弱了。然而就是這陣淺光,看似脆弱卻源源不絕,後繼有力,很快就佔了上風。

    李朝歌驚喜:“顧明恪!”

    不對,他應該是秦恪。

    對面秦惟已經感覺到吃力

    ,但他依然表現的談笑自如,勝券在握:“你終於肯來見我了。”

    “走。”秦恪沒有回頭,聲音冷清短促,對李朝歌說道,“你先出去。”

    “可是你……”

    “這裡有我,你先去安全的地方。”秦恪說完,不顧另一隻手還在和秦惟對峙,凝聚起靈光送李朝歌離開,“出去後立刻去找周長庚,不要回頭。”

    李朝歌都沒來得及反對,就被一陣冰寒之氣裹挾著飛出地宮。李朝歌落地時踉蹌了一下,她抬頭看,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地面,剛才那個塌洞不見蹤跡。

    李朝歌握拳,她很不放心秦恪一個人面對秦惟,但是又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他不顧安危送她出來,她不應該浪費秦恪的心意,若是自己不肯走或者胡攪蠻纏地跑回去,那才是浪費別人給她爭取的時間。

    李朝歌用力看了地下一眼,轉身往外跑。她一個人打不過秦惟,回去也無濟於事,不如趁這段時間找幫手過來。對了,周長庚還在。

    天上轟隆炸響一道驚雷,風中吹來水汽,看起來要下雨了。李朝歌這個念頭剛落,夜空突然砸下來豆大的雨點,視野頃刻間被大雨籠罩。

    李朝歌擦掉下巴上的水,心想這場雨不同尋常,江南春日很少見這麼大的雨。

    她走了兩步,慢慢在雨中停下腳步。雷聲轟隆,掩蓋了其他聲音,一行黑衣人手裡拿著武器,飛快地繞成一圈,把李朝歌包圍。

    ·

    地陵裡,李朝歌走後,秦恪和秦惟動手不再顧忌。地下宮殿倒塌了一片,碎石和金銀珠寶胡亂壓在一起,再不見剛才的華麗恢弘。

    秦恪再一次將秦惟逼退,他看著面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中已再生不起波瀾:“王兄,收手吧。”

    秦惟自一千年前甦醒,之後陸續陷入休眠,但其餘清醒的時間,他一直在修煉。他忍耐了一千年,本以為自己的實力足以匹敵秦恪,沒想到,還是遠遠不及。

    尤其諷刺的是,這還是秦恪被壓制成十分之一的水平。

    秦惟忍住體內翻滾的氣息,不肯表露出絲毫吃力。他依然閒適從容地笑著,說:“你急急忙忙把她送

    走,是怕我和她說什麼嗎?”

    “和她無關。”秦恪冷冷看著秦惟,“我們的恩怨早已結清。夔國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她是另一個王朝的公主,和你我之事毫無關係。”

    “沒關係?”秦惟笑了,“你死時十八,未婚未娶,之後多年父王母后一直引為憾事。如今你終於要往秦氏族譜上添人了,我這個兄長,連看一看未來弟媳都不行嗎?”

    “秦惟。”秦恪注視著他,眼中幾乎要凝出冰刃,“你適可而止。”

    秦惟感覺到主導權重新回到手中,再次變得氣定神閒:“是你不顧違反天規也要和她成親,你敢做,為何不敢聽人說?仙人不老不死,獨步天地,沒想到,生活竟然比凡人還要刻板。凡間最低等的庶民尚且能娶妻生子,你們卻不能自由成家,真是令人唏噓。”

    秦恪不想聽他說這些。談話時若是跟著秦惟的步調思考,那才是中了圈套,秦恪問:“你為何知道這麼多天庭的事情?”

    這話對秦恪來說只是一句簡單的詢問,但秦惟卻被深深刺痛了。他費盡心思搜尋仙人的蹤跡,千年來有任何線索都視之如狂,然而於秦恪而言,這些不過是他生活中的常識,細小的不足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