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136、綠茶

    他捂著胸口,慢慢換氣,聲音中也帶了低啞的喘音:“我下馬走走就好。”

    病人都這樣說,李朝歌也不能強迫,只好陪著他下馬,慢慢在草叢中走。張彥之朝旁邊瞥了一眼,輕輕柔柔道:“公主,駙馬一個人在那邊。你來幫我,駙馬會不會誤會呀?”

    李朝歌回頭,看到顧明恪攬著馬,正在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李朝歌渾不在意,說道:“你放心,他為人最是公道,不會在意這種事的。”

    “那就好。”張彥之垂眸一笑,眼神水潤,溫柔細緻,“駙馬總是跟在公主身邊,我還以為駙馬不太喜歡公主和外人接觸呢。駙馬不誤會就好,要不然引得公主和駙馬生隙,那就是我不對了。”

    顧明恪耳力好,將張彥之那些話聽了個齊全。他走過來,神情平靜,步履從容,悠然問:“朝歌,怎麼了?”

    李朝歌沒注意顧明恪對她的稱謂,如實回道:“剛才張彥之的馬不知道為什麼受驚了,他有些心悸,要慢慢走一會。”

    “哦,驚馬?”顧明恪長袖在風中獵獵飛舞,他整了下衣袖,不緊不慢道,“宮廷養的騸馬都能驚,張奉宸令若是不擅長騎馬,最好還是在宮裡待著。”

    奉宸令是張彥之的官職,自然,這只是個擺設。旁人想討好張彥之兄弟,都叫他們五郎、六郎,但顧明恪一張口就是官職,可見毫無交好之心。

    李朝歌也覺得這麼溫順的馬都控制不住,張彥之馬術實在堪憂。但道理是這個道理,話卻不能說得這麼直白。李朝歌瞪了顧明恪一眼,道:“人家

    還沒緩過來,你不要說這種話。”

    顧明恪一聽,眼睛都變幽深了。張彥之連忙說:“公主,駙馬是為了我好,你勿要和駙馬置氣。我不像駙馬一樣從小學習六藝,比不上駙馬什麼都會。駙馬說得對,我不該出來的。”

    李朝歌暗暗瞪了顧明恪一眼,對張彥之說道:“他說話向來直,其實並無惡意。騎馬簡單,練一練就會了。”

    “真的不打擾公主嗎?”張彥之唇邊含笑,感激地看著李朝歌,“勞煩公主陪我在這裡浪費時間,可惜我現在頭暈,還不能上馬。要不公主你們先走吧?”

    別說,李朝歌還真想自己走,但是張彥之主動說出來後,李朝歌倒不好意思走了。對方是個病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心悸會發作,現在草地上一個人都看不見,萬一出事,那可怎麼辦?

    李朝歌嚥下要說的話,搖頭道:“無妨,我也不趕時間,你慢慢休息,不用急。”

    顧明恪跟在旁邊,三魂七魄都要氣出來了。他移開視線,看著遠處洋洋灑灑的蘆葦花,勸告自己這是在凡間,不要和凡人一般計較。

    這個男人說話怎麼這麼噁心呢?

    李朝歌跟在自己身邊,長風拂過,吹來她髮絲上的香氣。張彥之心中十分滿足,前路無人,天地浩大,彷彿他們倆可以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張彥之巴不得走得再慢一點,他餘光掃向顧明恪,覺得這個人實在多餘極了。如果此刻只有他和李朝歌兩人就好了。

    張彥之含笑說:“駙馬臉色不好,是不是不耐煩了?我不敢佔用駙馬時間,駙馬如果有其他事,可以先走的。”

    李朝歌也回頭看顧明恪,顧明恪有多工作狂她是知道,這樣慢悠悠地在草地上閒逛,說不定他早就不耐煩了。李朝歌對顧明恪說:“要不你先走?”

    顧明恪忍了一路,現在出奇憤怒了。他垂眸看李朝歌,眼睛灼灼生輝,黑得驚人:“你趕我走?”

    他怎麼還生氣了呢?李朝歌一臉莫名其妙:“不是……我怕你無聊。”

    有他在無聊,和

    張彥之一起走就不無聊嗎?顧明恪氣得不想說話。張彥之說道:“今日多謝公主和駙馬了。公主不必叫我名字,喚我五郎就好。”

    顧明恪冷冷道:“她和你沒那麼熟。”

    李朝歌尷尬,怒道:“顧明恪!”

    顧明恪回頭,雙眸冷清,面容如冰浸玉。李朝歌看著那張臉,再大的火氣都發不起來。她嘆了一聲,道:“罷了,等回家和你說。”

    回家?顧明恪滿腔怒火隨著這句話平息,而張彥之的臉色卻難看起來。

    對啊,李朝歌對他十分包容,是因為把他當客人。他再如何攪事,怎麼比得過這兩人關起門甜言蜜語?

    張彥之終於消停了,李朝歌可算能安安靜靜地走路。張彥之一路盡力放慢速度,可還是很快看到人影。李朝歌暗暗鬆了口氣,都不等她說話,顧明恪就率先喊人過來:“張奉宸令驚馬了,現在有些心悸,你們立刻去稟報女皇,傳御醫過來。對了,把那匹馬也檢查一下,省得再驚擾了貴人。”

    馬廄的人一聽,嚇了一跳,慌忙牽著馬告罪。張彥之身邊立刻湧上一群人,又是噓寒問暖又是尋醫問藥。張彥之想要說什麼,卻被淹沒在人群中。他眼睜睜看著顧明恪將馬韁交給下人,然後拉起李朝歌的手,揚長而去。

    張彥之兄弟正得寵,肯定有的是人給他叫御醫,李朝歌甩下一個包袱,心裡無比輕鬆。顧明恪拉起李朝歌的手,輕聲道:“我們走吧。”

    李朝歌點點頭,隨著他一起出去。李朝歌見周圍沒人注意他們,壓低聲音問:“你剛剛怎麼了?”

    顧明恪冷冷笑了一聲,說:“我沒事。張彥之不懷好意,你離他遠點。”

    李朝歌發現顧明恪對張彥之似乎很有敵意。他向來公平公允,就事論事,這是李朝歌第一次見他對人有這麼強烈的私人情緒。李朝歌好奇,問:“你和張彥之怎麼回事?你似乎總是針對他。”

    “我針對他?”顧明恪眼眸輕掃,裡面是毫不掩飾的諷意,“他算什麼,值得我去針對他。反倒是你,不要被皮相矇蔽了

    眼睛。”

    “你說什麼呢。”李朝歌輕輕撞了顧明恪一下,瞪道,“他是女皇的人,怎麼會和我有關係?你不要亂說。”

    顧明恪眼神冷的可以結霜,到底是他亂說還是張彥之亂想?旁邊一群人正在射箭,瞧見李朝歌,連忙招呼李朝歌過去指導。李朝歌不好太不合群,便走過去看他們射了兩箭。

    顧明恪氣得腦仁疼,他隨手拎起旁邊一柄閒置的弓箭,搭弓拉箭,面無表情地射了三箭。一個人正在瞄準,隨便瞥了一眼,突然發現旁邊的靶子正中三箭,箭矢將靶心都射穿了。

    他驚訝地大喊:“這是誰射的?”

    李朝歌聽到動靜,一回頭手心汗都出來了。眾人瞧瞧靶子,又瞧瞧顧明恪,驚訝問:“顧寺卿,莫非是你?”

    顧明恪面不改色,再次搭弓,他挽弓的架勢非常標準,可是箭飛出去時,卻遠遠偏離了紅心:“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