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135、彈琴

    顧明恪胳膊環在李朝歌身後,她像是靠在顧明恪懷裡。她猛地回頭,鬢髮擦過顧明恪臉頰,差點撞到他的下巴。

    他流暢的下頜線距離她僅有咫尺,李朝歌的眼睛正對著顧明恪嘴唇,那雙唇淡而薄,稜角精緻,看起來很誘人。顧明恪垂眸瞥了她一眼,輕聲道:“看弦。”

    李朝歌暗暗哼了一聲,慢吞吞地收回目光,回到琴絃上。她心裡忍不住走神,他的手指溫涼細膩,碰上去像玉石一樣,不知道他的嘴唇是什麼觸感。

    ·

    雨聲瀝瀝,李常樂這一夜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出現了裴紀安。醒來後,外面還在下雨,李常樂心情越發不好了。

    李常樂換了衣服,去給女皇請安。侍女說女皇昨夜睡得不安穩,現在還在睡覺,李常樂只能出來。她路上看到了張燕昌,李常樂眼珠微動,悄悄轉到另一條路上。

    “張燕昌!”趁著四周無人,李常樂趕緊叫住張燕昌,拉著他快步走到角落裡。張燕昌任由李常樂拉著,等到無人之地後,張燕昌似笑非笑地睨著李常樂:“廣寧公主,我現在是女皇的人,你這樣,被人看到恐怕不妥。”

    李常樂一聽,冷笑一聲,毫不留戀地扔開手:“你以為我稀罕不成?張燕昌,眾人看在女皇的面子上給你顏面,你勿要得寸進尺。你別忘了,是誰把你送到宮裡的。”

    張燕昌臉上的笑陰沉下來。這段日子所有人都圍在他耳邊奉承,他的官職一漲再漲,張燕昌慢慢變得飄乎,彷彿他真成了三品大員,而不是靠以色侍人。他和魏王、李常樂這些王孫公主坐在一處玩樂,氣氛熱烈自在,彷彿他們都是一樣的人。但是現在,李常樂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告訴他,他們並不一樣。

    李常樂昨夜親手給他搖骰子,今天就能端著公主的架子,高高在上地提醒他,你只是一個靠皮相

    侍奉老女人的男寵。

    張燕昌畢竟是女皇現階段最寵愛的男人,李常樂沒有把話說得太死,轉而換了語氣道:“你也不想失去現在的生活吧,你放心,只要你和我合作,我可以保你以後榮華富貴。”

    張燕昌冷笑,問:“哦,怎麼合作?”

    李常樂見他上道,臉上帶出些笑,說道:“很簡單,你只需要在女皇身邊說皇儲的好話,讓女皇把皇儲放出深宮,搬入東宮。如果你能說動女皇將皇儲立為太子,那就更好了。”

    張燕昌原本是外人送給李常樂的男寵,李常樂見他長得好看,能說會道,而且介紹人說此子那物也非常可觀,李常樂覺得放這樣一個尤物在後宅裡太浪費了,就動了把張燕昌送進宮的念頭。李常樂最初送他面聖時,曾和張燕昌約法三章,她助他得寵,待他站穩後,要反過來幫李常樂辦事。

    李常樂想在女皇身邊安插近臣,但拉攏女官太慢了,而且能從眾多女子中廝殺出來的女官也不傻,她們更傾向於李朝歌。李常樂只能另闢蹊徑,試著在女皇身邊放男寵。女兒、臣子再親近,還能比得過床伴?

    張燕昌當初沒覺得自己會得寵,便答應了。但誰能想到,他們兄弟得到的榮寵,遠超所有人想象。

    張燕昌不在意道:“廣寧公主是女皇最寵愛的女兒,你都勸不動女皇,我怎麼敢提皇儲的事?”

    “那不一樣。”李常樂嘴唇張了張,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是女兒,雖成了武家兒媳,有些話也沒法硬勸。但你不同,你和女皇撒撒嬌,實在不行,多討好些,女皇總不會降罪於你。”

    李常樂說的很含糊,但張燕昌身為年輕男寵,面對比自己大了近三十歲的女皇,還能有怎麼個討好法?張燕昌臉色陰沉下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平時面對女皇時也沒什麼羞恥心。可李常樂當著他的面,以這樣理所應當的口吻說出來,就讓張燕昌完全無法忍受。

    張燕昌忽然使力,將李常樂壓在牆壁上。他湊近了,附在李常樂耳邊,低聲吹氣:“我和廣寧公主不同,你是女兒,女皇再如何生氣都不會動你,可是我稍有不慎,就性命難保了。廣寧公主既然這麼關心兄長,

    為何不自己勸呢?”

    李懷至今圈禁在深宮,而且身份不明不白。女皇封他為皇儲,但自古以來唯有太子,根本沒有皇儲這個稱謂。李懷佔著繼承人的名卻沒有繼承人的實,到底算什麼呢?

    李常樂生怕女皇只是拿李懷當緩兵之計,等過幾年,女皇皇位坐穩了,就將李懷殺掉。李常樂非常相信她的母親能做出這種事。所以,李常樂才要送張燕昌進來,枕頭風的威力不容小覷,無論男女都一樣。

    但是現在,張燕昌得了權力,卻不願意聽李常樂的話了。李常樂暗暗咬牙,她沒有躲避,就著這個曖昧的姿勢,對張燕昌說道:“旁人都奉承你,你就真當自己是光祿大夫了?你別忘了當初你是怎麼進宮的,我能捧你上來,就能拉你下去。”

    張燕昌和李常樂對視,他們兩人姿態親暱,距離曖昧,但眼神卻藏著殺勁兒。外面傳來咳嗽聲,張燕昌和李常樂一驚,立刻分開身體。他們回頭,看到張彥之站在不遠處,淡淡看著他們。

    “女皇快醒了。”張彥之注視著這兩人,平靜說道,“前面女官找了你很久,六郎,你該回去了。”

    李常樂用力整了整自己衣裙,寒著臉離開。等她走後,張彥之看向張燕昌,目光中滿是不贊同:“這裡是皇宮,處處都是眼睛,你不該和她站這麼近。”

    張燕昌不屑地嗤了一聲,用帕子擦拭剛才碰過李常樂的地方:“我只是和廣寧公主說說話而已,不像五兄,眼睛都快黏人家身上了。”

    張彥之被堵住,他梗了一下,惱怒道:“六郎,你在亂說什麼?你太得意忘形了。”

    “總好過五兄沒得意,就開始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張燕昌扔掉帕子,靠近張彥之身邊,用力盯著張彥之的眼睛,“昨夜你應該看到了,盛元公主眼睛裡只有她的駙馬,兩人在側殿裡睡著,那麼大的聲音都沒有吵醒他們。你在奢望什麼呢?”

    張彥之沉著臉不說話,目光冷極。張燕昌見兄長這樣兇狠地盯著他,忽然笑了笑,轉眼又是一副少年明媚的樣子:“當然,如果兄長喜歡,我可以幫你。王孫公主算得了什麼呢,如今還不是要跟在我們身邊討好。公主可以

    有入幕之賓,我們也可以。”

    張彥之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你在說什麼?”

    張燕昌小小年紀就在教坊司學習討好客人,心性被養歪,再加上這些天被榮華富貴衝了眼,他行事越來越偏激恣睢。張彥之不敢細想張燕昌口中那個對他有著致命吸引力的選項,而是冷著臉呵斥弟弟:“你太猖狂了。女皇現在雖然捧我們,但這些只是空中樓閣,一旦女皇膩了,我們就會迎來滅頂之災。她畢竟是公主,丈夫是魏王,兄長是皇儲。她手握實權,交好她絕對有利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