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134、雙胎

    五郎和一眾隨從離開了。

    現在,兩人一起醒來,連回宮都要手拉著手。

    外面吹起大風,潮氣瀰漫,很快就要下雨了。李朝歌和顧明恪的衣服被吹得層層鼓動,他們回到寢宮時,廊外已經掉下來豆大的雨點。

    這一路上顧明恪走在外面,替李朝歌擋住迴廊外的風,李朝歌沒怎麼溼,顧明恪衣裳邊緣卻溼透了。顧明恪去後面換衣服,李朝歌也在宮女的侍奉下卸除釵環,散開頭髮。李朝歌脫去外面的大袖襦裙,進淨房沐浴。等她穿著中衣出來,顧明恪也整理好了。

    夜已深,兩人都換了貼身的雪白中衣。宮女們整理好寢具,端來蠟燭,問:“公主,駙馬,今夜需要守夜嗎?”

    李朝歌身體僵硬了,她飛快瞥了顧明恪一眼,說:“不用。”

    他們倆今天怎麼睡還是個問題呢,要是留一個宮女守在他們床下,那怕是誰都別活了。宮女瞭然地應諾,公主和駙馬感情好,自然不喜歡別人守夜,宮女說道:“奴婢就在殿外,公主和駙馬若需要水,吩咐一聲奴婢就來了。”

    李朝歌本能地追問:“水?”

    顧明恪走過來,按住李朝歌的肩膀,對宮女說:“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宮女眼睛掃過顧明恪又掃過李朝歌,微紅了臉,齊齊行禮退下。李朝歌后知後覺,總算反應過來了。

    貴族們夜裡運動完,許多都會叫人抬水進來,擦洗乾淨了再睡。李朝歌和顧明恪沒有這個煩惱,自然從未在夜裡叫過水,導致剛才李朝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需要什麼水?

    原來,宮女是這個意思……

    更要命的是她還問出來了。李朝歌尷尬的渾身都不對勁了,顧明恪也沒想到李朝歌竟然這麼敢說。他彈熄燭火,寢殿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顧明恪一身白衣立在黑暗中,說:“外面有人,先躺在床上做個樣子。”

    李朝歌點頭,木然地爬上床榻,用被子把自己裹死。過了一會,旁邊傳來細微的走動聲:“你不熱?”

    李朝歌眉梢不受控地一跳,怒道:“你能看見?”

    “噓。”顧明恪坐在床邊,悄聲說,“小聲點。”

    李朝

    歌頭暈,不知道氣的、熱的還是窘的。行宮不同於公主府,除了他們自己帶來的侍女,還有好些是行宮本身的宮娥,所以李朝歌和顧明恪不能像在公主府一樣各睡各的,勉強還是要裝一下樣子。

    李朝歌躺了一會,對顧明恪拍拍床,說:“你躺下吧,等一會她們睡著了再行動。不然你一動不動坐在我床邊,像是要謀殺我。”

    顧明恪被逗笑了:“你腦子裡一天天都在想什麼?”

    雖然這樣說,顧明恪還是躺下了。他靠在邊緣,距離李朝歌足有半臂。李朝歌也默默往牆上挪,雖然沒人說話,但氣氛十分尷尬。

    李朝歌覺得這樣尷尬下去不行,圓場道:“我們又不是沒在一張床上睡過,你別緊張。”

    身旁靜默半晌,顧明恪帶著些忍耐的聲音響起:“你別說話了。”

    李朝歌心想她好心開解他,他還嫌她多話。李朝歌轉了個身,背朝著顧明恪閉上眼睛,懶得再搭理他。

    外面雨敲窗簷,聲音叮咚叮咚,不知哪裡的花香飄到宮殿裡。李朝歌本想養神躺一會,但是呼吸著清淡的甜香,竟然沒留意睡著了。

    她又回到了剛才的夢。那個羸弱的小男孩又長大了,這次,他換上了端重的服飾,身邊的僕從增加許多,但依然住在原來的冷宮。

    旁人叫他“二公子”,可是他一個人住在清冷的宮殿,很少出去,也基本沒人來看他。安靜的宮殿裡,他坐在桌案前,陽光爬上他的手指、臉頰,又慢慢消失在西窗。一天天過去,他在看書,看很多很多書。

    這彷彿是一段被掐去了聲音的畫面,漫長的成長歲月裡,他每天都有翻不完的典籍,背不完的內容。有時候在悄寂無人的深夜,會有內侍急匆匆抱著一捆書過來,堆在他案間,壓低聲音交代:“二公子,這些書大公子來不及看了,你務必背熟,如果有需要,就像上次那樣。”

    他靜靜點頭,他沒問,內侍也沒提,所以李朝歌不得而知,像上次那樣,具體是什麼樣?

    不知道多久過去,眉目如畫的男孩子身條抽高,已經露出肩寬腿長的好身形。這一天似乎非常盛大,他換上了玄

    色深衣,腰上懸掛環佩,舉手投足間莊重沉靜,站在那裡宛如天生的貴族。侍從帶著他,順著暗道走向一座宮殿:“二公子,今日來了三十個門客,列國四公子四來其三。王上十分重視這場論道,夔國能否成名,在此一舉。”

    二公子什麼也沒說,靜靜走在寂靜黑暗的密道里。侍從繼續交代:“大公子即便天生早慧,學那麼多東西也太勉強了。一會你們兩人輪流出場,二公子你出去的時候,除了經書典籍,多餘的話什麼都不要說,如果有人問你生活上的事情,你就安靜,之後大公子自會想辦法圓場。這場論道至關重要,千萬不能被人看出來你們是兩個人。”

    二公子垂下眸子,說出李朝歌第二次入夢以來,他說過的唯一一句話:“我知道了。”

    李朝歌從夢中醒來,鼻尖彷彿還瀰漫著那股冷香。李朝歌嗅了嗅,發現竟然是從身邊傳過來的。

    她居然睡了一整夜。李朝歌眨眨眼,發現自己靠在顧明恪肩膀邊,手還搭在他胳膊上,呼吸間滿是他的氣息。李朝歌明明記得昨夜入睡前,她側身面對著牆,和顧明恪之間的距離足以再睡一個人。她是什麼時候滾過來的?

    李朝歌悄悄收回手,默默把自己挪回去。她以前沒和人一起睡過,不曉得自己竟然有亂滾的毛病。不過,她睡著就罷了,顧明恪是怎麼回事?

    他閤眼,靜靜地躺在床上,睡姿端正安穩,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出一小片細碎的陰影。他睡著的樣子漂亮又無害,但眉尖卻微微顰著,似乎夢中並不愉快。

    他怎麼了?李朝歌鬼使神差,湊過去在顧明恪衣領邊嗅了嗅,她總覺得,這股味道和夢裡的很像。

    李朝歌還想再仔細聞一下,他就睜開眼睛了。兩人四目相對,李朝歌手裡還捏著顧明恪的衣領。

    兩人對視良久,李朝歌僵硬地放開他的領子,說:“我只是看一看這是什麼布料,你別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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