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124、重明

    世家子從小培養君子四藝,對政治有天然的敏感。這種話長孫冀不會視為玩笑,等回家後,自然會把話帶給長孫宇。

    裴紀安不能透露自己重生之事,他只能盡力提醒外族家,不要再幫忙聯絡諸王擁立

    李懷,不要再捲入謀反案中。

    裴紀安甚至有些自暴自棄,無論皇位上是武元孝、李懷還是李朝歌,他都不想管了。為今之計,他只想保全家人。

    裴紀安和長孫冀密談後,各自回到位置,不動聲色混入人群。過了一會,吉時到了,女皇在明堂中大宴群臣。

    開場後沒多久,武元慶就急吼吼站起來,高聲道:“姑母,臣在東南山林發現一隻靈鳥,附近村子沒一個人認得這是什麼鳥。臣親自去看,發現此鳥色澤鮮豔,眼有雙瞳,叫聲如凰,正是古書上描繪的重明鳥!重明鳥乃是舜王託生,如今重明鳥臨現大唐,豈不是說明姑母堪比堯王,乃是仁主轉世?臣不敢自作主張,趕緊將靈鳥護送到東都,請姑母辨明真假。”

    女皇一聽,大為開懷,立刻道:“快送上來!”

    武元慶看女皇高興,自己頗為得意。他拍掌,示意侍從將籠子抬上來。

    兩個侍從小心翼翼走入殿中,他們手裡捧著一個籠子,但是籠外用紅綢遮蓋,遮的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清楚。殿中響起竊竊私語,李朝歌靜靜看著武元慶作妖,武元慶見所有人都關注他,深覺面上有光。他讓人將籠子放好,自己上前,親手掀開鳥籠上的紅綢:“姑母,您看。”

    華麗的鳥籠中,一隻火紅的鳥棲息其中。它頭上有冠,身後有羽,長相很像雞,體型比家雞略大一點。若不是它的羽毛鮮豔斑斕,李朝歌一定會以為這是一隻普通雞。

    顯然其他人也覺得不過如此,和他們的想象相差甚大。武元慶沒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應,有些急了,連忙去敲鳥籠:“快,叫一聲,就像你上次叫的那樣。”

    鳥雀毫無反應,拍了拍翅膀,甚至埋著頭睡了。武元慶越發尷尬,高聲說道:“拿鑰匙來,打開籠子。”

    侍從猶豫:“魏王,那個老農明明說此鳥十分狡猾,一開籠子就會逃跑,讓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要打開鎖鏈。”

    武元慶瞪道:“一派胡言,姑母就在此處,重明鳥擇明主而棲,怎麼會逃?開鎖。”

    侍從無奈,只能拿出鑰匙開鎖。那隻紅色鳥雀看起來累極了,見狀只是抬頭望了一眼,沒有做任何多餘

    的動作。武元慶心中鬆了口氣,用力掰開它的眼皮,想給女皇展示:“姑母你看,它的眼睛中有兩個眼珠。”

    鳥雀精神懨懨,還被武元慶強行掰開眼睛。說實在的,李朝歌並沒有看出來有兩個眼珠。不知道女皇看沒看到,但重明鳥象徵明君治世,女皇想都不想就說道:“甚好,果真是重明鳥。重明鳥得來不易,派專人看護,好生養在御花園吧。”

    武元慶見女皇承認這是重明鳥,頓時喜上眉梢。他終於放過了鳥雀,還嫌棄地在帕子上擦了擦。李朝歌倒感謝他終於鬆手了,無論這是重明鳥還是家雞,快少折騰人家吧。

    女皇又得了一個祥瑞,還被侄兒比作堯王轉世,女皇非常開心,說:“魏王發現重明鳥,該賞。重明鳥現世乃大吉之兆,傳令下去,讓藩地諸王於八月來洛陽,共度中秋,觀賞重明鳥。”

    殿中臣子本來應和著女皇說吉祥話,聽到女皇要將李唐諸王全部召集到洛陽,心裡俱是一咯噔。

    眾人面面相覷,每個人都驚疑不定。女皇是真的想讓眾人看靈鳥,還是想借此機會,將所有李氏皇族一舉殲滅?

    女皇身邊的侍臣應諾,垂著手下去傳話。大殿中再度恢復歌舞昇平,但是此刻,誰都沒有心情談笑了。

    明堂宴會終於結束了。李朝歌乘車回府,明明只出去了半天,卻比她在鎮妖司上衙一整天都累。

    李朝歌坐在正殿裡卸妝,她拆卸釵環的功夫,問話的侍女也回來了。

    “公主,查出來了,是後門掃地的婆娘。她和人閒聊時,遇到其他府的下人,多說了幾句。”

    李朝歌將玉簪放在桌子上,輕輕道:“把他們全家發賣出去,嚴格排查下人,若還有人在外面說過公主府的事,一律打發走。”

    “是。”

    侍女將首飾放好,她見李朝歌臉色不善的樣子,不敢多待,行禮後就悄悄退出。侍奉的人都走了,李朝歌走到外殿,一抬眸就看到隔扇後那個看書的側影。

    他坐在榻上輕輕翻書,青色的衣襬堆積在坐墊上,如山青月色,不落塵埃。外面滿園春景,彷彿都比不過他這一截衣襬。

    李朝歌有些尷尬,她拿出鎮定的樣子,坐到顧

    明恪對面,開口道:“向韓國夫人洩露消息的人找到了,他們已經被打發出去,之後我會敲打其他人,再不會發生今日情況。”

    顧明恪淡淡應了一聲。其實李朝歌和顧明恪分房睡的事被韓國夫人知道,並不是因為李朝歌身邊的人不牢靠,而是因為實在太明顯了。李朝歌和顧明恪住兩個院子根本不是機密,但凡在公主府侍奉就瞞不過。外門那個掃地的粗使婆子聽到內院丫頭提及,她自己又嘴碎,和人閒聊時沒幾句話就被人套出來了。

    公主和駙馬分房睡,可不是那些長舌婦最喜歡嚼的話題。八卦完了,免不了還要安一些無聊至極的猜測。

    打發一個碎嘴婆子並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杜絕。李朝歌抿著唇,良久無言,顧明恪合上書,以一種十分平靜的語氣說:“住兩個院子太過明顯,外面人稍微探聽就能得知。打發人治標不治本,我們不妨暫時搬到同一個院子,內院都是你的人手,就不怕洩露痕跡了。”

    李朝歌鬆口氣,她也這樣想,但她不好意思說,沒想到顧明恪率先提了出來。李朝歌有些遲疑:“可是成婚前我們明明說好了,互不干涉,現在又讓你搬家,你不會介意嗎?”

    “不會。”顧明恪姿態十分從容,窗外的綠影映照在他臉上,越發顯得他白皙如玉,清冷如仙,“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