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107、武神

    不過話說回來,李朝歌看看鮮亮的果子,再看看整理衣袖的顧明恪,問:“你拿這些果子有用嗎?”

    顧明恪收斂起袖子往外走,聞言瞥了李朝歌一眼,似乎不懂她為什麼要這樣問:“沒有。”

    李朝歌看他的眼神越發奇怪了:“這個村子又沒人,我也不可能吃壞過一次的果子。就算把它們復原,過兩天也是繼續腐爛的下場。你為什麼要白費力氣?”

    顧明恪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多此一舉。顧明恪想了想,說:“你念叨了那麼久,現在供品換了,你總該消氣了吧?”

    竟然是這種事。李朝歌輕哼了一聲,輕聲喃喃道:“姓秦的幹出來的缺德事,你替他們找補什麼?”

    顧明恪面色不動,他推開祠堂的門,對李朝歌說道:“好了,走吧。”

    李朝歌和顧明恪離開祠堂,走在寂靜無聲的小路上。一輪冷月爬上樹梢,孤零零懸著,一隻烏鴉站在月亮旁邊,忽然振翅飛起,驚動樹枝上僅剩的幾片枯葉。

    枯葉悠悠落在地上,被李朝歌踩過。明明是很悽清的景象,但是兩人拉長的背影斜斜投在小路上,竟然生出些溫馨陪伴之感。李朝歌問:“馬上就是新年了,你沒有和家裡人說就離開京城,沒關係嗎?”

    “無妨。”顧明恪回道,“顧家無人,母親留在孃家過年,一切恰到好處,我在不在又有何影響。反而是你,你父母俱在,兄妹齊全,你卻大老遠跑到汾州,冒著嚴寒查案。你這事才做的有欠妥當。”

    李朝歌漫不經心,說:“太子趙王都在京城,過年時李常樂也會回來,聖人天后有兒女陪伴,哪會在意我?往年一直都是他們一家人過年,我去年留在宮城,許多人都不自在。與其對人對己都不方便,不如出來幹自己的事情。”

    顧明恪想要說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唯餘一陣嘆息:“不會的。

    ”

    “你不用安慰我,我明白的。”李朝歌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便是換成她,她也會更偏好朝夕相處了十來年的親人,而不是一個突然回來的陌生女兒。人之常情如此,沒什麼可說的。

    李朝歌覺得大晚上談這些很煞風景,於是問道:“現在我們去哪兒?”

    “去找源頭。”顧明恪不擅長處理感情相關的話題,既然李朝歌轉回案子上,他便也順勢說道,“你不是想知道幕後之人是誰嗎?我也很好奇,走吧。”

    李朝歌問:“可是祠堂中只有一個陣法和一個姓氏,並無施術者具體信息。死氣被封印在圖像中,被火燒燬後才會遁出,時間地點都是隨機的,根據死氣找源頭這條路也行不通。聚魂陣和死氣這兩條路都斷了,我們要如何找幕後之人?”

    顧明恪回道:“找不到死氣,那就去找發畫像的人。”

    “但龜背村所有人都死了,無人可以問話,該去哪兒找當初發紙的人?”

    “未必非要問人。”顧明恪伸手,說,“把那副畫像給我。”

    李朝歌從袖子中取出武神像,顧明恪接過,他施法時順便瞟了一眼,平心而論,確實不好看。

    顧明恪微微分了會神,但一點都不影響他施法掐訣。顧明恪使出尋蹤訣,飛快辨認這張紙上的氣味,李朝歌、少女、農婦……顧明恪手指翻轉,瞬間,一陣藍光從畫像上亮起,化成一條條藍色細線,顫顫悠悠朝夜幕深處延伸而去。

    李朝歌看著眼前這一幕,問:“這是……”

    “尋蹤訣。”顧明恪解釋道,“紙上沾染著許多人的氣息,其中必有一份是發畫之人的。我挑了最可疑的幾個出來,靈線盡頭之處,就是氣味主人所在之地。離對方越近,尋蹤線光芒越強,反之越弱。”

    李朝歌看著細微幽暗,似乎隨時都要斷掉的藍線,問:“你哪兒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法訣?”

    “小伎倆罷了,算不得什麼。”顧明恪挑了根線,說,“先去找他吧。你如果喜歡,路上我教給你。”

    李朝歌點頭應下。說完後,她有點不好意思,道:“你屢次幫我療傷,還教

    我法訣,我卻沒什麼可回報給你。”

    “不用。”顧明恪輕輕搖頭。他想起自己下凡的任務,笑了笑,說:“你少惹是生非,就是幫我大忙了。”

    顧明恪和李朝歌都是不講究的人,有了頭緒後,一點沒耽誤,直接走夜路尋人。然而這次和他們來時不同,他們來汾州時心無旁騖,只管放開了速度趕路,現在卻要找路,有時走到深山老林裡,馬過不去,他們還要另外想辦法。

    兩人走走停停,轉眼一天過去,尋蹤線卻突然斷了。李朝歌驚訝,問:“怎麼回事?”

    顧明恪抬眸,看向前方居高臨下、威嚴不語的大山,說:“興許有干擾。”

    “干擾?”李朝歌同樣抬頭,注視著連綿不絕的山脈,輕輕皺眉,“山裡有修道者?”

    “現在還不清楚。”顧明恪望了眼天色,說,“太陽要落山了,你昨夜趕了一夜路,今天必須要休息。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李朝歌沒什麼異議,就算她熬得動,馬也不行了。李朝歌遠遠看到山脈深處有炊煙,他們順著炊煙的方向走,終於在天色大黑之前,趕到了附近唯一一個村莊。

    山村和城裡不同,一到入夜,路上安安靜靜,杳無人跡,稍微有動靜就惹得一陣陣狗吠。李朝歌和顧明恪牽著馬,找到最近的一戶人家,輕輕敲門:“抱歉,多有打擾。我們不慎迷路,現在夜深了,無法趕路,想在貴府借住,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李朝歌敲門後,耐心等了一會,裡面傳來開門的聲音。木門被悄悄打開一條縫,裡面露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老婆婆警惕地看著李朝歌:“你想要借宿?”

    李朝歌一見是個老人家,語氣越發客氣:“是。不知阿婆是否方便?”

    老婆婆上下打量李朝歌,目光中露出懷疑之色:“你長得這麼好看,該不會是山精狐鬼吧?”

    李朝歌一時間不知道該感謝老婆婆誇她好看,還是該無奈被錯認為精怪。顧明恪站在後面,輕輕笑了一聲,李朝歌尷尬,用力將顧明恪拉到門縫前,笑道:“阿婆誤會了,我們是行人。不信您看,他長成這個樣子,哪像是狐狸精呢?

    ”

    老婆婆看到顧明恪,臉上的狐疑之色更甚:“我們村子偏僻,一年來不了幾個外鄉人,今夜怎麼上門兩個,還都長得和妖精一樣?”

    “真的不是。”李朝歌都無奈了,她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脫口而出,“山精鬼怪多半是以貌誘人,就算真的要出現,也該化形成兩個孤弱女子,怎麼會是一男一女同時上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