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83、歸位

    天火被熄滅,乾闥婆頓時失去了所有資本,已經不足為懼。李朝歌輕輕鬆鬆就將乾闥婆追上,她遊刃有餘地用劍困著乾闥婆,心裡卻在犯難。

    殺了她不成問題,打敗她也不成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如何全須全尾地將飛天收入畫中。李朝歌苦惱了一會,突然想起來顧明恪扔給她一支筆。

    打架不扔武器,給她筆做什麼?

    李朝歌想起樓笙,一瞬間福至心靈。對啊,乾闥婆是畫中飛天,現在看起來和人無異,實際上卻是個平面人物。三維的人需要用六面籠子才能困住,而二維的人,只需要一個方框就可以。

    正好此刻大雪紛揚,浩浩蕩蕩,李朝歌用筆沾了雪,筆尖倏忽凝出冰。李朝歌朝後翻身,握著筆在乾闥婆身邊畫了個框,筆過之處瞬間凝出一道冰。她畫工不好,那個框歪歪扭扭似方似圓,但確實圈住了。

    李朝歌平穩落在屋簷上,而乾闥婆卻左右移動,使出各種辦法突擊,最終還是被冰框困住了。李朝歌收了劍,環臂站在屋簷上,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真奇妙。

    樓笙用紅線圈乾闥婆,看似兒戲,其實歪打正著。這時候白千鶴也追上來了,他看著面前奇異的一幕,良久沒法反應:“公主,這是什麼情況?”

    “對付畫中人,就要用畫的辦法。”說著,李朝歌伸手,“飛天圖呢?”

    “在這裡!”白千鶴殷勤地衣襟中掏出一束卷軸,仔細拍了拍,邀功道,“我一直好好藏著呢,剛才那麼大的火,它也沒

    被燒著一丁點!”

    “做得好。”李朝歌表揚了一句,接過卷軸,對著乾闥婆拉開。李朝歌冷冰冰看著乾闥婆,斥道:“飛天,爾等嬉戲人間良久,還不歸來?”

    正在掙扎的乾闥婆聽到這句話,彷彿突然失去了力氣,毫無抵抗地被吸入畫中。她凹凸有致的身體逐漸變成扁平,身上屬於樓笙的衣服寸寸成灰,手腕那縷紅線熔斷,最後,露出了飛天的寶冠、瓔珞、飄帶、長裙。

    白千鶴立刻湊過來看,偌大的白紙上,右下方一角已經多了一個抱琵琶的飛天,正單腳浮空跳舞。白千鶴看了一會,嘆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在今日之前,我是無論如何不肯信畫中仙這等傳說的。”

    李朝歌深有其感。白千鶴感悟了一會,悄悄問:“公主,她的右胳膊上有一條傷痕,怎麼辦?”

    李朝歌面色沉著,說道:“吐蕃人沒仔細看過,只要你們不說,沒人知道這裡有一道傷口。”

    白千鶴想到這是人家的國寶,有一點點心虛:“真的沒事嗎?”

    “沒事。”下面已經傳來呼喚聲,李朝歌合起卷軸,面不改色說道,“從這裡下去後,你就立刻忘了這件事。以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洩露出去……”

    白千鶴比手勢,示意李朝歌不用說了,他明白的。李朝歌和白千鶴相繼輕巧落地,高子菡提著裙襬追過來,問:“盛元公主,怎麼樣?你沒事吧?”

    “沒事。”李朝歌對著她們揮了揮手中的畫卷,示意道,“已經被我抓起來了。芙蓉園今日的損失由我一力承擔,其他人若有受傷,即刻就醫,醫藥費我來付。”

    “不用。”高子菡揮揮手,今日能來參宴的,哪一個不是又富又貴,區區醫藥費誰看在眼裡。眾人並沒有受傷,撐死受了些驚嚇。

    不過讓高子菡自己說,虛驚一場換親眼看剛才那一幕奇幻打鬥,高子菡自己覺得很值。高子菡湊過來,好奇地問:“那個舞姬真的被收到畫中了?”

    李朝歌解開繫帶,拉開給高子菡看。其餘郎君娘子聽到,也忍不住走近張望。高子菡親眼看著原本空白的畫卷上多了一個

    人,面容和方才的舞姬一模一樣。高子菡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她震撼良久,嘆道:“天人神通,今得以一見,死亦可矣。”

    剩下幾個圍觀的娘子也覺得震撼。之間見過李朝歌捉妖的畢竟是少數,大部人雖聞其名,卻不見其實,內心總覺得不過爾爾。今日親眼所見,他們徹底對李朝歌歎服。

    眾人驚歎不已,而李朝歌用手指比劃了一下飛天,內心不無憂愁。一個人只有這麼一丁點大,這麼大一張紙,得畫了多少個飛天?

    李朝歌暗暗嘆息,她收起圖紙,對著白千鶴攤平手指,問:“拿到手了嗎?”

    “拿到了!”白千鶴縮著肩在袖中扣扣索索,片刻後掏出一顆夜明珠,遞給李朝歌道,“我白千鶴出馬,還能有拿不到的東西?對了,公主,你怎麼知道還有一顆?”

    李朝歌容色淡淡,隨口道:“你在皇宮有見過單數的東西嗎?”

    白千鶴一怔,想了想,搖頭道:“還真沒有。”

    “那就是了。”李朝歌說,“帝王之家,任何東西都是雙數,古往今來從無例外。這顆夜明珠既然是陪葬品,怎麼可能只有一顆呢?”

    樊勇已經被大理寺捉拿歸案,李朝歌去看過樊勇的口供,對他的身份來歷門清。由此,得知這對陪葬品夜明珠也不是什麼難事。

    白千鶴無言以對。他突然對自己的人生規劃產生動搖,他現在改行盜墓,還來得及嗎?

    李朝歌收了飛天,神清氣爽地去敲打其他貴族。飛天被樓笙陰差陽錯放跑,她們飛不了多遠,現在多半就在各個府邸藏著。李朝歌先前一直忙著查人,現在她開拓了思路,覺得查畫也很有必要。

    東都裡有實力賞畫藏畫的,左不過就是這群娘子郎君,以及他們的親戚。有了今日的事做突破口,她接下來搜查書畫,想必會順利很多。

    李朝歌一戶戶上前慰問傷情,順便提出檢查收藏品的要求。眾人剛才親眼看到了李朝歌的神通,也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收入畫中,一時哪會推辭,全忙不迭應了。

    他們對剛才那場火心有餘悸,若是下次失火,

    可未必有突降大雪的好運氣。這種亂力怪神藏在家裡不好,還是讓李朝歌趕緊收走吧。

    李朝歌的任務獲得了極大進展,一時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她走到裴家的位置時,看到裡面的人,表情慢慢淡下來。

    李常樂捂著臉啜泣,裴楚月圍在李常樂身邊,不住勸說:“公主,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了。”

    李朝歌不想應付這種場面,指了下白千鶴,道:“你和他們說。”隨後,轉身就要走。

    “公主。”

    “盛元公主!”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白千鶴眉梢一挑,露出看好戲的神色。他默默退後一步,抱著臂,含笑觀賞。

    裴紀安沒想到和顧明恪同時說話,裴紀安拳頭緊了緊,最終讓了一步,剋制道:“長幼有序,表兄請。”

    顧明恪壓根也沒有讓他的意思。顧明恪對李朝歌伸手,一言未發,但意思昭然。李朝歌輕哼一聲,不情不願地在顧明恪掌心放了支筆。

    白千鶴嘴角抽搐,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笑。顧明恪眉心跳了一下,他忍住,儘量用理智的聲音和她說:“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