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81、明珠

    宮女雖然奇怪李朝歌怎麼換了套衣服,但是在宮殿裡,公主想做什麼做什麼,她們這些奴僕自然沒有置喙的權力。宮女很快放好了水,小碎步走到李朝歌面前,蹲身行禮道:“公主,熱水放好了。”

    李朝歌隨意點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們出去吧。”

    “是。”

    李朝歌慢悠悠踱步到內殿洗澡。殿中放著一個寬大的木桶,水面上漂浮著花瓣,隨著水波悠悠晃盪。木桶外架著一扇屏風,隔絕內外視線。

    李朝歌坐在屏風前座位上,低頭擺弄那顆夜明珠。水還有些熱,不急著洗,相比之下,李朝歌更好奇這顆珠子。

    這顆夜明珠到底是什麼來路,為什麼能讓畫中人復活?

    燈光昏暗,水氣氤氳,李朝歌坐在屏風後,裙襬逶迤及地,身形若隱若現。燈臺上的蠟燭細微地晃了晃,李朝歌反手握住夜明珠,不動聲色放入自己袖子中。

    李朝歌身形未動,依然筆直坐著,道:“夜闖公主寢宮,你好大的膽

    子。”

    屏風後,一個男子的身形緩慢浮現。他停在五步遠的位置,伸手,長袖自然垂落:“東西呢?”

    李朝歌沒回頭,坦然又無辜地揚起脖頸:“什麼東西?”

    “那顆夜明珠是樊勇送給青樓女子的贓物,大理寺結案要用。”

    哦,原來樓笙所說的“恩客”,竟是樊勇。李朝歌整了整自己裙子,語氣理直氣壯:“樊勇的證物,你來找我要什麼?顧少卿就是這樣辦案的?”

    理直氣壯的令人髮指,顧明恪耐著性子,繼續說道:“樓笙昏迷之前,只有你接觸過她,不在你這裡還能在什麼地方?”

    水氣氤氳,將光線暈染的朦朦朧朧。隔著若隱若現的屏風,兩人一內一外,一坐一立,隱隱僵持起來。

    李朝歌輕笑一聲,突然起身,對著顧明恪攤開雙手,挑眉道:“在我身上,你來找吧。”

    李朝歌此刻只穿著薄薄的襯裙,上身是淺白色的上襦,下系鵝黃色的百褶裙,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裝飾。隨著她轉身的動作,寬大的裙襬旋開,如同一枝盛開的花朵。而李朝歌還攤開手臂,面容含笑,毫不吝嗇地展露出自己修長的脖頸線,纖細的腰身。

    背後的浴桶還在騰騰冒著熱氣,李朝歌好整以暇地看著顧明恪,她穿的這麼輕薄,顧明恪有本事就來搜她的身。

    隔著屏風,顧明恪臉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但他面容素白,幾乎和衣服融成一個顏色。這時候外面傳來宮女的敲門聲:“公主,奴婢好像聽到您在和人說話。公主,您沒事吧?”

    燭火微晃,屏風後那個素白的身影輕輕一閃,就從大殿內消失。李朝歌忍著笑,揚聲對宮女說:“沒事,你聽錯了。”

    殿外宮女們皺眉,聽錯了?可是,她們方才分明聽到了說話聲。

    最終宮女們不敢質疑,垂頭應道:“是。”

    ·

    第二天,白千鶴卡著點進入鎮妖司,發現李朝歌換上了那套紅色制服。

    白千鶴驚訝,問:“指揮使,你怎麼換衣服了?”

    鎮妖司常服有兩套服制,一套黑一套紅,平常他們為了方便,都是穿黑色的。今日不是常朝日不是節慶,李朝歌怎麼換了紅的?

    李朝歌整了整袖口,握上潛淵劍,大步往外走去:“上人家門,穿黑的不好。”

    白千鶴沒聽懂:“嗯?”

    李朝歌一邊往外走,一邊交代道:“讓其他人繼續排查樂坊,這次擴大範圍,官妓私妓也包括在內。”

    白千鶴聽李朝歌的話不太對勁,問:“指揮使,那你呢?”

    雜役已經牽了馬,等在門外。李朝歌輕輕一躍跨上馬背,淡然道:“我去找個人。”

    東陽長公主府,高子菡聽到李朝歌的要求,很是吃了一驚:“什麼,你要舉辦宴會?”

    “不是我舉辦。”李朝歌糾正她道,“是你來牽頭,趁著過年舉辦一場宴會。相關花費我可以承擔,但我不認識多少人,所以宴飲場地、邀請客人等,需得請你幫忙。”

    高子菡挑眉,手裡握著團扇,慢慢倚靠在憑几上,頗為意味深長地看著李朝歌:“你之前不是從不關心宴會嗎,今日怎麼想起辦宴會了?”

    李朝歌對此只是淡淡一笑,並不多談:“突然想了。”

    高子菡熱衷於吃喝玩樂、結交才俊,對於宮廷朝堂的動向多少有耳聞。高子菡想起前段時間吐蕃的國寶似乎出了些差錯,聽當值的近臣說,這樁事分配給了李朝歌。

    李朝歌突然要辦宴會,莫非是為了吐蕃國寶一事?

    高子菡不太懂這些朝事,但是有人花錢請她主持宴會,高子菡還是很樂意應承的。尤其這個人是李朝歌,李朝歌可難得求人一次,高子菡想到這裡,越發上心:“好,你放心,我保證給你辦的風風光光。朝廷馬上就要放假了,這段時間該閒的都閒下來,邀人並不麻煩。你看場地定在芙蓉園如何?”

    芙蓉園是一處皇家園林,專門給達官貴人宴飲的。李朝歌是一個外行人,對宴會沒有任何要求,唯獨提了兩點:“你請人時,不必說明是我,以你自己的名義下請帖就好。我聽說最近鳳來樓的西域舞姬名聲正盛,你派長公主府的家丁去,把那位舞姬請來,若賓客中誰家有擅舞的人,不妨一起帶來,讓她們好生切磋切磋。”

    後一點對於高子菡來說不難,但是前一點……高子菡仔細看著李朝歌

    ,問:“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沒有。”李朝歌微微笑著,說道,“你也知道我在東都中名聲兇惡,若是客人得知我開宴會,誰還敢來?錢你不必擔心,無論花多少都我來出,你只管放手籌辦,以你的名義廣邀賓客即可。”

    高子菡第一次遇到這種出錢還不要名的傻大頭,她盯著李朝歌,最終沒有再問,半開玩笑說:“好,我明白了。我聽聞盛元公主食邑千戶,身家豐厚,聖人和天后的賞賜如流水一樣抬到德昌殿裡,今日,總算能見識一二了。”

    李朝歌如今確實不缺錢,她六歲走丟,之後聖人和天后為了補償她,第二年就給她封了公主,劃了最肥沃的地方給她做封地。李朝歌的封邑和食俸年年漲,她雖然不在京城,但這些年的公主俸祿卻一直積攢著。等李朝歌回京,一恢復身份就接手了一大筆財富。

    她的公主府也修葺得差不多了,等明年,她就能搬到公主府去。到時候自己開門立戶,當家做主,錢財只會更多。李朝歌如今的眼界遠非錢財富貴能滿足,她對這些身外之物並不在意,說:“無妨,你放手去辦吧。”

    高子菡不愧是東都交際花,李朝歌廿四那日去找她,到了廿六,高子菡就將宴會張羅好了。朝廷元日給假七天,廿七隻需要當值半日,就徹底迎來放假。朝廷忙了一年,終於到了歇息的時候,家家戶戶都非常歡喜。高子菡在假期前一天設宴,各家郎君娘子都很給面子,興高采烈地來了。

    芙蓉園前香車寶馬,衣香鬢影。因為是高子菡設宴,李常樂被皇帝放出宮,歡歡喜喜地帶著公主儀仗來了。裴楚月和李常樂早就約好了,裴楚月站在自家馬車前等,一看到李常樂,立刻揮手道:“廣寧公主!”

    李常樂跳下馬車,也高興地撲到裴楚月身邊:“阿月,你的病好了?”

    裴楚月年中撞鬼,具體原因外面不得而知,但她為此卻大病一場,半年都沒怎麼在外走動。今日年節,裴家大夫人想掃一掃裴楚月身上的病氣,便讓裴紀安送裴楚月出來了。

    半年不見,裴楚月瘦了很多,眉宇間雖然還是少女模樣,眼睛卻黯淡許多,仿

    佛籠上了一層看不見的哀愁。裴楚月聽到李常樂的話,淡淡笑了笑,說:“是。”

    裴楚月回想半年前的事情,依然覺得恍如大夢一場。祖母和母親對此一字不提,裴家也沒人敢談撞鬼。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件事,可是裴楚月自己卻記得,她和人結了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