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節 曖昧

    「客廳給你留了燈,帶女人回來別吵醒我,我八點起,讓她七點滾。」我打著哈欠對電話那頭說。

    「笑話,我像是這麼不貼心的人?我訂了酒店的。」何許笑得欠揍,「今天不是週末麼,你的寶貝不得來找你?和我撞上了多尷尬。」

    我看了看牆上的電子鐘,喝了口水:「他今天晚上有事兒不來了。」

    「換一個啊,你又不是就一個——」他惡劣極了。

    我打斷他:「你煩不煩,哄你的女人去吧!」

    何許在我掛斷前急急補了一句:「老婆,後天的結婚紀念日你得空出來,咱們要去老爺子那兒吃飯的。」

    「知道了。」

    一

    「姐姐還不把你的魚塘修一修,我都要被擠出來了。」江以南半真半假的抱怨從手機裡傳出,我吐了個菸圈,笑著說:「寶貝兒,魚塘多髒啊,想玩水來姐姐家的游泳池啊。」

    「姐姐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話還沒說完,我架在桌子上的手機就被身後的人拿走了,易澤赤裸著上身,腰上裹一條浴巾,兩隻修長手指捏住手機,一副十分嫌棄的樣子:「今天別來,游泳池我在用。」

    江以南沒想到我身邊有人,一時間哽住了,屏幕裡的臉幾乎成了 jpg 格式,半晌才慍怒道:「他怎麼在這裡?」

    易澤冷笑:「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說著將手機放回架子,坐在我旁邊,和我接了個吻。

    江以南眼睛瞪地通紅,居然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心裡也有些虛,正想安慰他幾句,易澤長臂一展,將我圈進懷裡,他剛洗過澡,身上帶著我最喜歡的沐浴露味兒,頭髮半乾不幹的,抓著手感特別好,我喟嘆一聲,敗了。

    也不知道江以南是什麼時候把視頻掛了的,總之易澤抱著我回房時,屏幕已經黑了。

    第二天。

    「你怎麼還在這兒?」我一臉懵逼地看著躺在我旁邊玩頭髮的易澤,瞬間清醒了,回頭看了看鐘,「已經十點半了!」

    我老公何許,八點的班機回國,這會兒應該已經到家了,易澤這樣子……難不成他還沒來臥室?

    見我如驚弓之鳥一般,易澤嗤笑一聲,攬著我的腰讓我躺下:「昨天晚上你睡著後他給你發消息了,說班機誤點,得明天才能到家。」

    我鬆了口氣,繼而又踹他一腳:「誰讓你隨便看我手機了?」

    易澤聳聳肩:「它自己亮起來的。」

    我也不是真的生氣,裹著薄毯起來,走到浴室門前說:「我洗個澡,出來的時候希望你已經走了。」

    他挑眉:「不洗個鴛鴦浴麼?還有時間。」

    我搖搖頭,想到昨兒晚上被美色誘惑,忘了顧忌江以南的感受,說不準小奶狗在正縮在哪兒哭唧唧呢,還是去哄一下的好。

    「你要去找他?」易澤的聲音冷了下來。

    我嘆了口氣,也懶得理他,心說這倆人是不是有毛病?

    我程鹿清情人無數,萬花叢中過,向來是遊刃有餘雨露均霑。可偏偏近來最寵的兩個,關係不太好。

    江以南和易澤,其實不能僅僅用關係不好來形容。

    他們倆是同一大學同一系的,也不知怎麼就那麼巧都被我包了,更尷尬的是有一次我去接江以南時,易澤已經在車上了,師兄弟倆確認過眼神,都是吃軟飯的人,一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看對方極其不順眼。

    據江以南說,易澤在學業上也是他的對手,兩個人你爭我搶的,本來就有很多不愉快,偏偏還都是我的情人,關係就更加微妙了。

    「以南,在哪兒呢?陪姐姐吃午飯吧。」在我鍥而不捨地奪命連環 call 下,江以南終於接電話了。

    「你找我幹嘛。」他的聲音悶悶的,「我沒空,有作業。」

    呵呵,嘴硬。

    小男孩啊,心思太好猜。要是真的不想理我,早該關機了,何必讓我打幾十個電話?左不過是想讓我哄罷了,我放柔聲音,安撫道:「姐姐想見你,昨天只在視頻裡看了幾眼,想的很。」

    他的呼吸就急促了,這孩子不禁撩,我笑:「你上次不是說想看我穿旗袍?姐姐新做了一條高開叉的,穿好了,想讓你親手脫~下~來~」

    電話那頭靜了一會兒,我聽見他急急的聲音:「你要來就來吧。」

    然後就掛了。

    我給何許確認了一下他回國的時間,放心的出門了。

    出門前往包裡塞了一盒避孕套。

    其實男人房間裡都不會缺這個,但我習慣用自己的。

    江以南在大學旁邊租了個單身公寓,我出發前給他發了消息,他很快回我了:「到了以後等我,不要下車。」

    我看著這消息笑出了聲。

    真護食,不樂意讓別人看見我。

    果然,我到他樓下時,他早就等在那兒了,手裡拿著一件風衣,一見我就將我裹了個嚴實。

    我忍不住逗他:「我好看麼?」

    他臉色還是不好,偏著頭不看我:「明知故問。」

    「那就是好看咯?」我去勾他手指,他掙了幾下,反而主動握住了我的手。

    一到他家,幾乎是關上門的同時,他熱烈的氣息就籠罩了我。

    江以南從來沒這麼急過。

    他脫下我的風衣,一邊吻我,一邊扯自己的衣領。

    我手指點著他心口,將他推開些,他鬱悶地望著我,喘著氣,眼睛都紅了。

    我在他面前站好,伸出腿從他腳踝朝上勾去:「我好看麼?」

    「好看。」他將頭埋在我髮間,「好看到我快死了。」

    我輕笑,這才恩賜般吻住他的喉結:「用實際行動告訴姐姐,姐姐到底有多好看。」

    ……

    雲銷雨霽後,江以南饜足地抱著我睡去,而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他的脊背,望著他還有些稚氣的側臉,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見他的場景。

    二

    作為一個招蜂引蝶的女人,我一般不主動找男人,隨便找個地方一戳,男人自己就會找上門來。

    江以南很特別,他是我主動出擊的。

    彼時我最喜歡的一個小奶狗惹了何許不痛快,來家裡陪我過生日的時候,擅自動了何許的領帶。

    何許最討厭別人動他東西,當然也是為了報復我前陣子非拿自己香水讓他姘頭用過的理由和他過不去,硬是敲了他兩個香奶奶這件事,他一定要我和小奶狗斷了。

    我看兩個限量包的份上,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這年頭好看的弟弟很多,可能對上眼的太少,我的酒肉朋友就建議我去隔壁高校轉一轉「去看看那些陽光下汗津津的肉體,總有一款適合你」。

    我就去了。

    c 大搞體育很出名,我往裡面轉了一圈,一眼看見好多個年輕的肉體在發光,可惜沒一個對胃口的,正在感慨不該輕易答應何許和小奶狗斷了,眼前掠過一個帶著墨香的影子,我瞬間就將小奶狗拋之腦後。

    那是一個清瘦少年,頭髮有些亂糟糟的,臉龐帶著獨屬校園的稚氣,眼睛微眯像沒睡醒,手裡拿兩本書,襯衫被風揚起,所過之處回頭率極高。

    我目送他走進一間教室,半分鐘後才跟著進去了,眼風掃過花名冊,上面有墨跡未乾的三個字。

    江以南。

    我在心中默唸了一遍,隨手做好人替其中一個叫許穎的學生把名給簽了,然後坐到了江以南身後。

    整整一節課我都在看著江以南圓圓的後腦勺發呆,而他寫寫畫畫一直沒停過,頭上的呆毛隨著抬頭低頭不住的搖晃。

    講臺上的老教授講到臨近下課,開始點名,點到「許穎」時,我應了一聲。

    然後愣住了。

    江以南和我異口同聲的喊了聲「到」。

    他極其隱晦地回頭看了我一眼,面露詫異。

    我心道什麼鬼,為啥他也應了呢?許穎難不成是個男生的名字?

    老教授本來注意力不在這邊,被我們兩個人的聲音吸引了,朝這兒一看,瞭然笑道:「江以南,你室友找了代課你不知道嗎?看看,這就是不通氣的後果,事倍功半啊。」

    全班鬨堂大笑。

    江以南有些尷尬地撓撓頭,「您就別擠兌我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小姑娘哪個系的?」老教授也不糾纏,推推眼鏡笑眯眯問我。

    這我怎麼說?說我已經畢業四五年了回來懷念青春?扯吧。

    於是我實話實說了:「我跟著他進來的。」

    我衝江以南抬抬下巴,理直氣壯。

    老教授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

    整個教室不約而同地響起曖昧的噓聲,只有當事人江以南,無辜又茫然。

    下課後他對我點點頭起身要走,被我攔住:「你室友叫許穎?」

    他嘴角一牽:「確實經常引起老師和同學的誤會。」

    我看錶:「中午了,一起吃飯?」

    「同學,我們不認識吧。」

    我支著胳膊衝他一笑:「一起吃個飯就認識了。」

    江以南說他還得給室友帶飯,拒絕了我。

    我也不在意,拿過他的手機就給自己打了個電話。

    然後毫不留戀的走了。

    我等了三天。

    江以南沒有找我。

    朋友在酒吧笑的東倒西歪:「程鹿清,你也有失手的時候?大美人的魅力居然失靈了,可笑死我了。」

    「少幸災樂禍。」我往酒里加冰塊,「不應該啊,難不成是我太激進嚇著他了?是不是現在的學生不適應我成年人的表達方式啊?」

    「可能他喜歡那種為了愛傻乎乎的學生妹,一天到晚追著他跑,然後兩個人一起喂小貓。」朋友打了個哆嗦,「我完全無法想象你蹲他上課下課就為了打個招呼的場面。」

    我翻了個白眼,「我和學生妹的差距很大嗎?」

    小時候跳級,我大學畢業的時候才 20,哪怕畢業五年也正值青春好吧,江以南能比我小几歲?

    「不是說年紀 ,可你多忙啊哪有時間和他玩小孩遊戲,這個不行就換一個唄,還真去蹲他不成?」

    我不說話,閤眼緣是真的,但也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罷了,明天換個學校。

    正想著,我忽然透過層層疊疊的人群,看到吧檯邊的高腳凳上坐著一個人。

    江以南頭髮依舊是亂糟糟的,換了黑色襯衫,帶著副金邊眼鏡,小口小口地抿酒。

    他在角落裡聽旁人說話,只是偶爾笑笑,卻吸引了那塊大部分人的目光,有不少女孩相互推搡著朝他的方向看,大膽地已經在拋媚眼了。

    上課都看得清楚,來酒吧倒是戴起眼鏡裝深沉勾引小姑娘了?我對朋友使了個眼色,一口喝完杯裡的酒,踩著高跟鞋就過去了。

    裝醉裝的很熟練,倒進男人懷裡的姿勢更熟練,我心想老孃今天美的豔光四射佛擋殺佛,還治不了你一個小孩了?抬手就勾住江以南的脖子,在他側頸印上一個吻。

    同樣是打趣的起鬨,酒吧裡的就是比教室裡的曖昧。

    江以南有些束手無策,我往他手裡塞了把鑰匙,湊近他耳邊:「我朋友開的酒吧,送我上樓休息。」

    他扶著我上樓,被我佔了不少便宜,等把我放到床上時他的耳朵都紅炸了。

    「你還好嗎?」他拿溼毛巾給我擦臉,「有和朋友一起麼?我聯繫人來接你。」

    我心說你是裝傻還是真純,人都躺床上了,還接什麼接?

    他果真蹲下,想拿我的手機讓我解鎖,我一巴掌把手機打了,扯住他的衣領把他拉近:「不要聯繫,他不要我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你,你失戀了嗎?」

    我這輩子沒失戀過,都是我讓別人失戀,但是他既然這樣猜了,我就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很憂傷地說:「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他哽住了,半天吶吶道:「我,我其實還行。」

    那一瞬間,他微微抬頭,睫毛被燈光打下一片陰影,沒頭沒腦說出這句話。

    我心裡一動。

    然後……酒勁上來,不小心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時,頭有點疼,閉著眼睛休息了半天,才想起來好像昨天晚上撩小朋友把自己撩睡著了,不禁一陣懊惱。

    我捂著頭爬起來,卻看見小朋友乖乖趴在旁邊的桌子上睡得正香。

    我樂了,也沒喊他,先去洗了個澡,然後裹著浴巾抬腿點他的腰。

    江以南從懵懂到清醒只用了三秒,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一時間愣住了。

    「謝謝你昨天晚上照顧我啊,我都沒想到你會留下來呢。」

    他小聲嘟囔:「酒醉容易嘔吐,嘔吐容易窒息……」

    啊,太可愛了。

    我臉上一派淡然,看到他脖子上的口紅印還在,順手抹了一把:「麻煩你了,下次一起喝酒,我請客。」

    江以南抓住我的手腕:「我一晚上沒回宿舍,你得給我室友一個交代。」

    我挑眉。

    「上次點名的事被他們調侃了好幾天,這回還不知道……」他目光灼灼望著我。

    我瞭然,「那你想怎麼樣?」

    江以南深吸一口氣:「姐姐,不要裝傻,你要對我負責。」

    到手。

    我坐到他大腿上,抬起他的下巴:「姐姐就在這裡,你要姐姐怎麼負責都可以哦。」

    挑逗意味十足,他的呼吸陡然急促,卻避開我的目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們可以從一起去圖書館開始。」

    ……

    我去,還真被說中了,他喜歡學生妹的愛情。

    彎彎繞繞的,誰有空陪你去圖書館?

    當時我是這樣想的,不過後來麼……人類都逃不過的那個定律叫什麼來著?

    三

    我喜歡程鹿清很久了。

    她可能不知道,她是我的學姐。

    我初三時因病休學一年,第二年開學一週後再來學校,碰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

    當時我剛收拾完東西從宿舍出來,被突如其來的雨堵在門口,醫生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要著涼,我不能淋雨,但要說因為下雨缺課也很離譜,正想找宿管大叔借把傘,身後臺階下就有人說:「一起走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的語氣。

    這就是程鹿清,永遠打直球,說什麼是什麼。

    我回頭看到她就愣住了,不管什麼時候的程鹿清,都是豔光四射的。

    她扎著馬尾,校服鬆垮垮穿著,一隻袖子挽起露出白皙的胳膊,手上拿把紅色的傘,那明明是很普通的傘,可是在她手上就特別的好看。

    紅色很襯她。

    見我發呆,她挑眉:「小朋友,迷路了?要不要姐姐替你報警找媽媽。」

    我囧的不行,趕緊縮到傘下,一路上我都在找話題,可一個字沒蹦出來就到教學區了,只來得及說聲謝謝,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不過所幸,像程鹿清這樣的女孩子,不管在哪裡都不會難找。

    她那時已經高三了,是全校風雲的學姐,很快我就在籃球場上再次看到了她。

    「好看吧。」同桌拿胳膊肘撞我,「程鹿清,高中部的。」

    我點頭,結果他下一句就是:「唉,看著吧,人家來陪男朋友打球的。」

    他擦了把汗,感嘆:「有這樣的女朋友真是此生無憾。」

    大家都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籃球場上程鹿清一個縱身將球投進籃筐,笑著和身旁的男生擊了個掌,皮膚在陽光下白的發光。

    我忽然覺得口渴,仰頭把手裡的水喝完了,擰成麻花扔進垃圾桶。

    我和程鹿清同校一年,這期間我聽說了許多有關她的傳聞。

    比如她其實年紀很小,因為跳級到了高三才十六歲,又比如她三年裡換了好幾個男朋友甚至把男朋友帶回家見家長,再比如她的男朋友看上的是她的錢通俗來說就是吃軟飯等等……

    不過這些和我都沒關係,我和她不在一個教學樓,有時候運氣不好一個星期都碰不到一次,只有大課間跑操時才能瞄到她一眼。

    再次和她有交集,已經臨近畢業。

    那天我媽來給我送新開的藥,她接了個電話臉色就變了,急匆匆要走,我看她包忘拿了想給她送去,結果走到校門口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當時就倒了。

    再醒過來時已經在醫院了,護士說是一個同學送我過來的,「送你到這兒以後她本來想等你醒了再走的,結果好像有急事沒多久就跑出去了。」

    我心裡一動,忽然有了不切實際的預感:「她是什麼樣子的?」

    「這怎麼說?就是特別漂亮唄。」小護士衝邊上的病患招手,「把你剛才偷拍的照片交出來給小同學看看。」

    我一看,果然是程鹿清。

    她好像總是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救我於危難。

    可是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她忽然就消失了,只在高考時出現過,接著又是杳無音訊。

    據高三那邊說她可能是家庭出現了變故,而我那時也因為一些事情無暇再顧及這些,這一別就是七年。

    大三的某天,我和室友一起去看電影,在旁邊酒吧門前,我再次見到了程鹿清。

    她還是很喜歡紅色,穿著火一樣熱烈的裙子,搭著朋友的手臂說笑,不經意間撩起肩上的捲髮,引的路人紛紛側目。

    我神使鬼差地跟了上去。

    「老江你幹嘛呢,被蠱了啊?不看電影了?」室友扯住我,順著我的目光也看見了程鹿清,「噝,大美女啊,怎麼的,你看上人家了?」

    「老許,她是程鹿清。」我拍拍他的肩膀,我這室友許穎幾年來一直想做媒婆給我亂點鴛鴦譜,這回總算被他說中了一次,我確實被程鹿清蠱了,蠱的徹徹底底無可救藥。

    「她就是你那個女神啊?」許穎恍然大悟,隨即把電影票轉手送給了一對情侶,拉著我就往酒吧裡闖,「走走走,追女神去。」

    我被他拉著走,倒也不是很抗拒,但心裡又有點慌,怕被程鹿清認出來,又怕她沒把我認出來。

    許穎挑了個背對程鹿清的位置,我們倆點了酒,像變態一樣聽她和朋友聊天,聽了一晚上。

    程鹿清和朋友抱怨說喜歡的男人跑了,她的朋友就建議她去隔壁高校找找年輕大學生,說不定會有新的體驗。

    我一聽到這話耳朵都熱了,心說我就是年輕大學生啊,那一瞬間甚至有衝動想拿著簡歷毛遂自薦。

    但這個情緒立刻被我壓下去了。

    我記得她當年被一個校草追了很久,校草為她折騰了很多么蛾子,什麼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整出來過,但程鹿清好像特別煩這種上趕著的類型,從來沒給校草好臉色。

    許穎聽了我的描述給我出主意:「你學姐不喜歡主動的,那你就欲擒故縱唄。」

    我們分析程鹿清要來的話肯定是往最好停車的南門過,於是我沒課的時候就蹲在南門的奶茶店裡守株待兔,搞得奶茶店的老闆以為我暗戀他。

    這樣過了幾天,我發現也不是個事兒,就託了在奶茶店打小時工的朋友幫我看著,以防我在上課的時候錯過了。

    結果第二天我朋友就被開了,來的新店員是我的直系學長易澤。

    我和他關係不好,心裡有些尷尬,可那天是週末,我也沒課,就點了杯奶茶一直看著門外發呆。

    易澤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瞪了我半天,然後冷冷地評價:「不務正業。」

    在他的蔑視下我撐了兩天,程鹿清終於出現了。

    正好我一小時後有課,我跟著她不遠不近走了半圈學校,才加快腳步從她身邊走過。

    路過她時我緊張極了,生怕她沒看我這個方向,又或者她不喜歡我這個類型,直到在教學樓玻璃門上看見自己身後她的影子時,我才算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事異常的順利,她甚至很巧的和我一起給許穎喊了到,我心裡激動萬分臉上絲毫不露,按照許穎的攻略拒絕了她的午飯邀請。

    拒絕她以後我後悔的差點咬舌頭,還好她給我留了號碼,不然我簡直要跳樓。

    我生生忍了三天沒有找她,到後來實在沉不住氣了,想主動聯繫她,然後就接到了許穎的電話。

    他說看見程鹿清在酒吧喝酒,讓我趕緊過去假裝偶遇。

    我不敢離她太近,怕她察覺我的意圖,可就算她後來不往我這邊走,我也忍不住了。

    她再不來找我,我就要過去裝醉耍賴了。

    第二天程鹿清醒來後要走,我怕錯過了就沒機會了,只好打亂計劃,極其直接地要求她「對我負責」。

    程鹿清笑的很媚,坐上我的大腿,來勾我下巴,說我想怎麼樣都行。

    那一刻我用了畢生自制力才忍住沒把她推到在床上,我說我想和她從圖書館開始。

    我和她之間,缺失了從高中到大學整七年的時光,這些年我們都變了很多。我不想讓她覺得我像曾經那些貪圖她美色或金錢的人一樣膚淺,我想和她正經的談一場戀愛。

    那種一起經歷青春所有美好,然後共赴白頭的戀愛。

    四

    程鹿清很嫌棄我,說我對愛情的憧憬幼稚的像小學生,可她還是陪我一起去了圖書館。

    接下來的幾個月,她和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們一起去圖書館,一起上課,一起爬山,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壓馬路,一起看電影。

    看電影的時候我去拿爆米花,還不小心和她的手撞在了一起,出了電影院她笑眯眯地問我:「剛才摸到手開心麼?姐姐特意把手湊過去給你摸的哦。」

    昏黃的路燈下,她的笑容燦爛如煙火,直炸的我心跳如鼓。

    她很喜歡自稱姐姐,明明只比我大兩歲,卻總是很老成的樣子,不僅自己叫,還命令我也只許喊她姐姐。

    我覺得不好意思,當初喊她姐姐是情急之下莫名其妙喊出來的,現在一本正經看著她倒是做不到了。

    程鹿清就笑,說總有一天我會喊的。

    這幾個月的相處間我記下了她很多的喜好細節,比如她喜歡吃草莓和西蘭花,喜歡電影多過電視劇,喜歡游泳,喜歡我穿白色或者黑色的襯衫。

    有一次我們在學校裡散步,她聽見旁邊社團音響裡放的歌腳步頓了一下,那是當紅偶像秦牧也的歌,我就暗暗記下,心道以後可以和她一起去聽他的演唱會。

    我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和程鹿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嫌時間太快,用許穎的話來說我簡直快飛起來了。

    可有一天我陪許穎去一家公司面試,在便利店等他時卻看見程鹿清從一個男人的車上下來,還和他貼面吻別。

    我愣住,只覺得渾身發涼。

    然而噩夢還沒有結束。

    我本想等和她見面時攤開了聊聊,說好一起吃晚飯,卻在她的車上看見了易澤。

    他的衣領上有一個口紅印,和程鹿清嘴上的一個色號。

    說來可笑,我本來以為口紅全是紅色的,為了程鹿清把亂七八糟的色號認全了,沒想到卻是這時候有了用武之地。

    當時我全身的血都衝到了腦子裡,幾乎無法思考,卻聽見程鹿清笑著說:「咦,說起來我倒是忘了,你們倆是一個學校的啊。」

    易澤嗯了一聲,看向窗外。

    程鹿清趁著紅綠燈回頭對我說:「他要去湖濱,正巧我來接你碰上了,就順路一起。」

    我不敢相信她居然還和我解釋,直到易澤下車仍沒反應過來。

    「你怎麼了?」

    我注意到她的無名指上有一枚鑽戒。

    我喉嚨發緊,目光無法移動地望著她的手,她低頭一看毫不在意:「哦,這個。晚點要和我老公一起去看他爸,戴給老爺子看的。」

    這簡直離譜到無法形容,我以為我在和自己喜歡很多年的姑娘戀愛,但其實我是個小三?

    程鹿清聽完我磕磕巴巴地控訴笑壞了,在她眼睛裡我看見了出離憤怒的自己。

    「這有什麼的,我和我老公本來就沒感情,各玩各的,離婚是遲早的事。」

    「那也不能……」

    「怎麼,你想批判我麼?」她點了支菸,在雲霧繚繞中問我,「江以南,我就是一個沒有道德感沒有愛情觀的人,你要和我一刀兩斷麼?現在還來得及。」

    我下意識地搖頭。

    接著想起當年那些關於她的傳聞,母親早亡,父親忙於生意對她從不關心,還隔三差五帶女人回家……據說她換男朋友換的勤,也是在和她爸較勁。

    「我……你只是……」

    她可能只是從來沒感受過愛,也不懂得如何去愛。

    人的心是偏的,哪怕她完全遠離我的道德指標,我仍在幾秒內為她找到了開脫了理由。

    那天我們沒有吃飯,她陪我坐了一會兒就送我回學校了,臨走時她說,「江以南,除非你讓我愛上你。」

    五

    要說我最煩的一件事,那一定是陪何許回何家看他爹何其。

    他是他爹老來得子,何其五十那年才有的他。

    他上頭還有個哥哥,是原配生的。

    原配的意思就是,何許的小三媽上位之前的那個老婆。

    原配一早就被數之不盡的小三氣的離婚了,連帶著兒子也跟何其不親,後來好像還改了姓了,就更不得何其寵愛。

    何其已經很多年沒和大兒子有聯繫了,把期望都寄託在小兒子身上。

    不過呢我最近冷眼旁觀,覺得老爺子對何許的態度也不太對勁,私下裡隱隱有些動作似乎是想做親子鑑定,可能在懷疑他不是自己親生的。

    這話我沒跟何許說,他們何家的事兒我向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看你最近工作很忙。」我正自己想著事,何許手裡遞過來兩張票,「秦牧也的演唱會門票,和你寶貝兒一起看?」

    我心中冷笑,心說我要看秦牧也的演唱會還用得著你買票?

    何許最近陰陽怪氣的很,老在試探我,也不知道抽的什麼風。

    單說他攛掇我帶著新歡去看舊愛這個操作,就忒不厚道。

    我接過門票,在進門前才回了句:「要給就給四張,兩張本宮怎麼給愛妃們分配啊?」

    何許被我嗆住了,但已經到了老爺子的地盤他不好再回嘴,只好暗暗在我腰上掐了一把,然後露出一個夫妻雙雙把家還的恩愛笑容,和我一起向何其老爺子問好。

    平時何其見到我們倆,短短几個小時裡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催我們生孩子,這次卻轉性了,半個字都沒提。

    倒是何許有意無意地說起自己同學的孩子上了幼兒園很可愛之類的話,可老爺子就是不搭他的茬。

    這倆人今兒的角色調了個,我在旁邊見何許不斷地對老爺子使眼色,老爺子不為所動那個態度,心裡就更確定了之前的猜測。

    老人都想抱孫子,要是一直想的事兒忽然有一天不想了那問題可就大了。

    同理,一個本來對孩子沒興趣的男人忽然想要孩子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頓飯吃的食不甘味,老爺子也沒留我們,我跟何許懶得折騰,一般看完老爺子都會去離何家最近的公寓休息。

    何許臨到電梯想起來忘了拿手機,我就先上樓了,沒想到在門前撞見個小美人。

    小美人正蹲在門邊上摳消防櫃,看見我的瞬間站直了,昂首挺胸地瞪著我。

    我沒理她,開門要進去,被她抓住了包帶:「你看不見我嗎?」

    我:「……」

    鶯鶯燕燕什麼的,最煩人了。

    我把她當空氣,奈何空氣想要存在感,我在她手腕上用力一捏,疼地她被迫鬆手,然後對剛出電梯的何許說:「一雙鞋。」

    他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是我們的約定。

    我們曾經約法三章,結婚以後各玩各的,但是要處理好後續,不能舞到對方門前礙眼。

    我進門將外套放好,倒杯水的功夫就聽見門外傳來小美人的抽泣,我微微側頭,客廳的落地窗上映出他們的影子。

    小美人蹲在地上扯住何許的衣袖,被他毫不留情地抽走,冷著臉後退一步說了句話,小美人的臉色就變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跑了。

    何許進門,我給他遞了瓶插著吸管的常溫豆奶,好奇道:「和她說什麼了?」

    他就著我的手吸了一口才接過來,攬著我的腰坐下:「沒什麼,有裸照在手上。」

    頓了頓,他又笑著在我臉上印了個蜻蜓點水的吻:「我的錯,給你換輛車。」

    上一秒他還拿捏著一個女孩的命脈毫不留情的威脅她,下一秒就變成了二十四孝好老公給自己老婆買禮物,變臉堪比翻書。

    那個女孩肯定想不通,為什麼之前把自己寵上天的男人為什麼會忽然如此狠心。

    我斜靠在何許懷裡,聞他身上的菸草味,想想當年他也不像現在這樣喜怒無常。

    剛結婚的時候,何許摟著一個嬌媚姑娘到我面前,說自己是浪子,讓我心裡有點數不要對他有什麼期望。

    我笑笑,隔天帶了十幾個帥哥來家裡開泳池趴,把他和他的小美人都看懵了。

    早年間他會和我相互鬥法,後來也便停戰了,雙方做了約定,也變得淡定許多。

    不過他今晚似乎變了。

    何許看著落地窗外的點點燈光,手指摩擦著豆奶瓶,忽然握緊了我的肩膀:「只有你知道我想要什麼,也從來……」

    常溫豆奶。他不愛喝冰的,酒和咖啡也無感,最喜歡常溫豆奶。

    我側頭,淡淡看他。

    我知道他下一句是什麼,但我不想接,我只是看著他。

    果然他和我對視了一會兒還是笑了,嘆著氣替我拂起耳邊碎髮,他問我:「小鹿,你為什麼還沒玩夠呢?」

    我也笑了:「何許,這件事你當年就沒想通,現在也不必再問。」

    他目光沉沉,沒有再開口,慢條斯理地抽掉領帶,取下袖釦,鬆開領口露出漂亮的鎖骨,然後向我緩緩靠近,吻落在我眼尾。

    我最喜歡看他脫了西裝以後頹廢又精緻的樣子,由著他將身上的衣物褪去大半,直到他附在我耳邊的呼吸漸漸急促,我才用手抵住他:「先洗澡。」

    何許不耐地嘖了一聲,攔腰抱起我:「浴室裡也一樣。」

    他平時喜歡慢慢和我廝磨,今天卻難得粗魯,打開花灑調好溫度,便將我抵在牆上,一口咬上我的脖子。

    我微微一躲,被他按住。

    我的襯衫被水打溼,半透明,內裡顯眼。他笑:「是我喜歡的顏色。」

    手撫上我脊背,除去那些「阻礙」。

    我雙手被他扣著不能活動,「去健身了?」

    「一直這樣。」何許的手掌不停。我趁機掙開他的桎梏,手指動作,但糾結了半天沒有進展。他煩了。

    箭在弦上,他眼中滿是慾念。

    花灑帶來的熱氣甚至不如體溫燙人。水珠凝了又落,落了又結,玻璃門外的鏡子裡,相貼的身影從未分開。

    何許要我喊他名字,我不肯,他便發了狠欺負我,最後我冷笑著張嘴吐出一個字:「江——」剩下的話,碎得零零散散。

    沉浮中,他咬牙在我耳邊說:

    「程鹿清,真有你的。」

    六

    我問江以南要不要去看秦牧也的演唱會,他驚訝之餘有些懊惱,在我的追問下才坦白,說是已經買了兩張票,想給我一個驚喜。

    我看何許的票位置太好也不合適,就和江以南說票還沒買,他這才高興起來:「姐姐,我厲害嗎,早就知道你喜歡他了。」

    我心說,早就?你確實早就知道。

    本來以為江以南的票是在後排,結果演唱會入場,我坐在 vip 的 c 位上凌亂了。

    對上我疑惑的眼神,他露出小虎牙:「肯定要給你最好的呀。」

    他手裡還拿著熒光棒,頭上戴著應援帽,看起來傻兮兮的。

    我心中一慟,不由嘆了口氣。

    這情緒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演唱會很快開場了,在全場尖叫中秦牧也出現在了聚光燈下。

    舞臺上的男人確實有一種別樣的魅力,更別提他有一張那樣漂亮的臉。

    轉身,抬手,每個動作都激得粉絲尖叫,我只是淡淡地看著,與周遭氣氛格格不入。

    江以南不懂我的態度,幾次想開口都忍住了,直到秦牧也拿著話筒往我們的方向走來和粉絲互動,越來越近,他才忽然後退一步,猛地轉頭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江以南認出他了。

    秦牧也的目光掠過我的臉,臉上的笑容頓了一瞬,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伸手和我旁邊的姑娘擊了個掌,他離我很近,我看見他飛快地咬了下中指指節。

    還和當年一樣。

    江以南的笑僵在臉上,似乎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我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撫:「都過去了。」

    我和秦牧也。

    接下來的演唱會我們都心不在焉,直到維護秩序的保安過來提醒才知道已經結束了。

    我和江以南都無言,並肩往停車場走,周圍的人很多,三三兩兩簇在一起看相機或周邊,顯然還沒從演唱會里走出來。

    「程小姐!等一下!」身後有人喊我。

    我轉身,皺了皺眉,人這麼多還敢派人來攔我,也是膽子大。

    那個工作人員顯然也知道不能讓人瞧見,臉上戴了超大的口罩,簡直恨不得把整個臉包起來,抬手就遞給我一個同款:「戴上說話。」

    接著又看了看江以南,衝我舉了個大拇指:「還是姐姐有先見之明,帶了個煙霧彈過來,萬一被拍到了就說你們倆才是一對!」

    我幾乎笑出聲,心道還好來的是江以南,要是何許聽了這話能氣死,回去喝一箱豆奶都不夠消火的。

    我又問他拿了口罩給江以南戴上,跟著他七彎八拐來到了場館的後臺。

    工作人員攔住了江以南,示意我往前面走。

    江以南一直沉默著,見要和我分開才抬起頭來:「他改名字了。」

    我點頭,出道改名字是正常的,再說了秦牧也家裡根本不許他進娛樂圈,改名字應該是他爹要求的。

    「我很快回來,你先休息一下。」我把他按在旁邊的凳子上,走向遠處漏出微微亮光的幕布。

    幕布厚重,我抬手去撩,剛觸到黑色絲絨布,對面就伸出一隻手把我拽了進去。

    「你來了。」

    起碼有五年,我沒有見秦牧也。可他的聲音還是一下子就把我拉回了高中時代。

    他緊緊抱著我,將頭埋在我髮間,深深的吸了口氣,悶聲笑了:「我挑的。」

    我今天出門洗了頭,用的是一個國外牌子的洗髮水,第一次用是他送我的,說這種白松香的味道很襯我,我自己也喜歡,所以一直用到現在。

    我拍拍他的脖子,摸到了他突出的一節頸骨:「怎麼這麼瘦了。」

    「你以前很喜歡啊。」他揉著我的腰說。

    我不置可否,當年我們打完籃球坐在草坪上喝飲料的時候,我特別喜歡摸他脖子後面這一節骨頭,我覺得男人低頭露出的骨節很性感。

    足足過了五分鐘,秦牧也還沒有鬆開我的跡象,我無奈:「你找我來就是為了站在這兒聞洗髮水的?」

    他不情願地放手,牽著我往舞臺中心走:「小程,你看今天的演唱會怎麼樣。」

    我答:「很好。」

    「我爸現在也不得不承認,我做的很好。」他看著萬人看臺,眼中有光。

    我笑了,想起那年還叫秦曳的他在「我有一個夢想」的主題家長會上理直氣壯地表示「我以後會是一個巨星」,全班同學包括班主任都覺得他確實可以,只有坐在家長席位的他爹臉都氣紅了,好不容易等家長會結束,揪著他的耳朵就罵:「你去唱歌了咱們家的公司怎麼辦,你想氣死我嗎?」

    「畢竟你做的不好就得回去繼承億萬家產啊,你不是最愛和你老爹做對了。」

    秦牧也挑眉,向我貼過來,逼我後退幾步靠在了架子上:「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看出來了。」

    他咬了咬下嘴唇,露出一個痞氣的笑容,張開手掌擺在我眼前:「小程,你不要和我裝傻。」

    我下意識看向他的中指。

    那裡有淺淺的一圈印記,是洗紋身留下的。

    他曾在手指上紋了一個圓環。

    那是我們在一起一週年的時候,我十六歲,他十七歲,都是天之驕子,正是覺得自己能戰勝一切的自負年紀。

    那天秦牧也和我鬧脾氣,說我一天到晚帶小白臉回家氣我爸,卻從來不讓他這個正主露臉。

    我說你怎麼這麼小心眼,我心裡有你不就行了?

    他還是很氣:「不行,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防偽標誌,就我一個人有的那種,證明我是你程鹿清的唯一官方認證男友。」

    我當時無語極了,但又實在對他突如其來的撒嬌沒有抵抗力,腦子裡靈光一閃,抓著他的手就啄了一下。

    正吻在他中指尾的一顆痣上。

    他的臉噌地就紅了,像喝了假酒一樣結巴:「程鹿清,我們還沒成年,你可不要亂來。」

    我翻了個白眼,心道我難得浪漫你居然把我往歪了想?就沒好氣地說:「這是一個戒指,懂不懂情調啊你。」

    秦牧也一個翻身從天台上坐起來,捧著自己的手就好像從來沒見過似的,居然開始傻笑了,笑了半天才看向我,站直了身子單膝下跪,牽起我的手正色道:「小程同志,天地為鑑,你得對我負責任。」

    那天天氣很好,天台上有微風拂過。

    他的眼睛裡映著天邊的火燒雲,好像在燃燒。

    我被他觸碰的手漸漸發燙,忽然覺得自己在進行一個極其莊嚴的儀式,與他對視良久,眼睛幾乎澀地要流淚,才一字一句道:「以後小秦同志你,就是我程鹿清的人了。」

    「等我娶你。」

    時光回溯一般,一別經年,他仍是那個火一樣熾熱肆意的少年,帶著不容置疑地愛向我走來,緩緩曲膝,如虔誠的教徒般跪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