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筱之 作品

第44章 第四四章“小野。”

    水源很好找,扶夏館花苑的池塘下挖了渠,水流被引入假山之下的暗牢,江辭舟急步往假山走去,一名邏卒很快來報:“虞侯,暗牢已被水淹了大半,裡頭沒有活人,只有幾具屍身。”

    江辭舟聽到“屍身”二字,心往下狠狠一沉,一絲沁涼浮上背脊。

    可沒見到青唯,他什麼都不願信,踩著漫到地面的水進入假山,剛要下暗牢,身後傳來熟悉一聲:

    “喂”

    江辭舟驀地回頭,青唯正站在扶夏樓外,她的臉龐被滿院火把映得透亮,手裡拎著一個被綁住手腳的守衛,梅娘和扶冬也跟著她。

    看到江辭舟,青唯還有點意外:“來這麼早”

    江辭舟愣了一下,疾步過去,見她臉上有血,伸手想為她揩,指尖都要觸到她臉頰了,停了停,又收回去,“你是怎麼從暗牢出來的”

    青唯抬袖揩了一把臉,把血抹去,她沒消氣,大罵道:“何鴻雲這個狗東西,想放水淹死我,讓人把牢門鎖了,還好我父親是工匠,當年我跟他學了一兩招,那門困不住我。”

    說到底,還是鐵門上那一扇小窗救了青唯的命。

    當年溫阡當著崔原義一眾工匠築高樓,千斤重的巨石,吊上鐵架,一根繩子一人之力就可以舉到半空,那時工匠中流行一種繩結,原理和舉石差不多,用繩結代替鐵架,系在物件上,隨後擰緊,別說掙斷幾道銅鎖了,山口的巨石都能挪動注。

    青唯見玄鷹衛還在往水牢外打撈屍體,跟他們說道:“這些都是何鴻雲請的死士,另外還有個小丫鬟,從前照顧扶夏的,被我綁在扶夏樓裡頭,很多人都跑了,我就抓到一個守衛。”

    她敏銳得很,很快覺察到不對勁,問江辭舟:“你提前過來,是不是發現什麼異樣了”

    江辭舟“嗯”一聲,“大理寺的孫艾碰了瘟疫案,何鴻雲反應過來,猜到朝中有人在查他。”

    青唯道:“怪不得他拿梅娘拖住我,還把暗牢改成水牢,他是打定主意要滅我的口。”

    “不止,”江辭舟道,“何鴻雲是個謹慎的人,如果扶夏當真是當年瘟疫案的重要證人,他知道朝中有人要動他,不會拿扶夏下餌,這個扶夏,可能只是個幌子。”

    “這我知道。”

    “你知道”

    青唯彎下身,將匕首塞進靴筒裡,“我在暗牢裡,發現了點線索,扶夏其實不識字,當初寫信給小昭王的,並不是她。然後我逼問那小丫鬟,才知道原來扶夏館裡,還關著幾個人。你想想,扶夏館機關重重,又跟其他地方隔絕開,派了這麼多人把守,要說是座空樓,這不合理。再說,當年那些賣夜交藤的藥商,一個都不知道林叩春背後的何鴻雲麼東窗事發是後來的事兒,那會兒風平浪靜的,何鴻雲沒必要藏那麼嚴實。這些藥商如果知道,他們就是對何鴻雲有威脅證人。所以我從水牢裡出來,立刻來了扶夏樓。”

    “何鴻雲反應快,該撤的人早就撤走了,我只逮了個守衛,就是那個,”青唯往牆根邊,被她捆住手腳的人一指,“他說,扶夏館裡這幾年關的幾個人質,的確是那些藥商家的。當年不是統共有五家藥商賣夜交藤給林叩春麼,這五家裡,一戶死了,另外四戶怕惹上滅門之禍,只好各出一個人質給何鴻雲。所以,當初寫信給小昭王的,應該是這幾個人質中的一人,也正因為他們是人質,擔心信一旦落到何鴻雲手上,牽連家人,才冒用扶夏之名,平白害我們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青唯惱道:“不過何鴻雲今晚的目的,我沒問出來,這守衛給你,你親自審審,看能不能問出什麼。”

    江辭舟靜靜聽青唯說完,略一思索,卻道:“我知道何鴻雲的目的了。”

    他問青唯:“當初你查他,這對何鴻雲來說沒什麼,他惡事做慣了,誰查他,他滅誰的口便罷。可朝中有人查他,這個人還是大理寺的孫艾,何鴻雲會怎麼辦”

    單憑孫艾一個人,不可能忽然知悉當年瘟疫案的蹊蹺,所以孫艾背後,一定另有人要對付何鴻雲。

    何鴻雲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這個人是誰。

    如果這個人只是一個尋常人物,那麼照舊滅口即可。然而孫艾太不一樣了,他是被先帝親自提拔起來的,是在如今這個黨派分化的朝廷中,肉眼可見對嘉寧帝忠直不二的。

    何鴻雲於是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真正想要對付他的,是當今天子。

    所以他拿扶夏做餌,真正要試的是天子之意。

    而今夜無論是孫艾的出現,還是玄鷹司,小昭王的出現,都證實何鴻雲的猜測沒有錯。

    如果對付他的是天子,何鴻雲在這個當口,不可能選擇弒君,所以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消滅證據。

    這些關在扶夏館裡的藥商,正是能置他死地的證據。

    至於為何早不殺這些藥商,誠如他當年沒有殺絕五戶藥商一樣,死的人太多,一定會引人注意,反而有招來禍事的可能。今晚如果不是證實嘉寧帝要查他,他並不會出此下策。

    青唯經江辭舟這麼一點撥

    ,細細一想,忽然道:“壞了,今夜玄鷹司一到,何鴻雲必然知道官家要對付他,那些人質恐怕已經死了,我們還是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