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比丘 作品

20

    20.

    這天徐升的球打得特別久,湯執和司機等得也特別久。

    從八點等到十點,他們下車走了走。

    在灰色的水泥承重柱旁,司機告訴湯執:“徐先生今天可能要很晚才會出來。”

    他摸出了煙想抽,但最後又放了回去,

    湯執一直看著他,他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問湯執:“湯先生抽菸嗎?”

    “會抽,”湯執說,“不過沒癮。”

    幾年前在缺乏娛樂的漁船上,每天傍晚收完網,湯執跟著船員們蹲在甲板抽菸。

    落日中,灰白的煙氣鬧騰地攏在一起,能把徐可渝很討厭的腥氣驅走。

    湯執對大部分難聞的氣味都談不上討厭。

    沒什麼能比人類慾望的氣味更討厭。

    司機怕身上沾了煙味,進車裡徐升聞出來,因此最終還是沒抽;湯執雖然餓,也不敢吃東西,因為徐升八成也能聞出來。

    兩人只能一邊聊天,一邊在停車區晃了一小圈,探頭探腦看了看外頭的天。

    到了十二點半,徐升終於出來了,高爾夫球車上沒有徐鶴甫和其他人,只有徐升。

    他上了車,讓司機往家開,湯執也發信息要廚師備菜。

    剛把消息發出去,徐升在後座開口:“下個月和我一起出境,去mi州的溪城,你找時間把簽證辦了。”

    湯執抓著手機,愣了一下,問徐升:“去多久?”

    “十天半個月,”徐升道,“事辦成就回來。”

    湯執說“好吧”,頓了少時,又對徐升說:“徐總,婚也結完了,下週我想去看我媽。”

    徐升在後頭安靜了少時,才說:“挑個事少的日子。”

    湯執有些高興,向他道了謝。

    湯執找了徐升陪他外祖父去登山的一天探監,本來準備和以前一樣,自己步行搭地鐵轉公交去女子監獄,但到山腳下的路實在太遠,他還是拜託司機送了他一程。

    湯執在等車時,徐升也坐在起居室等徐鶴甫的司機來接。

    “晚上我不回來吃飯。”徐升忽然告訴他。

    湯執說好,又祝徐升:“登山開心。”

    徐升動了動嘴唇。

    湯執知道徐升想讓自己不必說得這麼親熱,但可能因為他馬上要出門,所以懶得說出來。

    去監獄的路有點遠,湯執有少許焦心。

    從一月離開濱港算起,他已有近四個月沒見過母親。鐘律師替他和母親說過,他最近有很多事要忙,因此耽誤了探監,也向他傳遞一些他母親的情況,例如母親身體健康、中氣十足。

    監獄的外門很舊了,牆面用霧藍色的小長瓷磚片貼成,磚片中間的水泥都發黑了。一樓上頭上用鋼築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字,“程山女子監獄”。

    停了車,司機和湯執打了個商量,他太太臨時有事,想代她去接他女兒下課,再送女兒回家。

    湯執想著反正徐升晚餐不回家,自己也沒什麼要緊事,便與司機約定三小時後仍舊監獄門口見。

    他走進監獄,站在門口的男警官是新來的,他沒有見過,便說“我來探席曼香”,對警官出示了預約碼。

    警官便用對講機找了同事出來帶他。

    程山女子監獄關的都是重犯,檢查很嚴,湯執把包和手機都寄存了,又過了一道安檢,才來到探監區。

    探監區很小,分出四個格子,供探監者與犯人通話。

    湯執母親的還沒到,獄警帶他到三號格坐下,他身邊的兩個格子都已經坐了人。

    在等待時,身邊人的輕聲細語繞過兩邊隔著的木板,傳進湯執耳朵裡。

    “兒子很好,”他右手邊的男子對女囚犯說,“上週英文和物理都考了滿分。”

    “……以後想做律師。”

    湯執受到感染,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他自己以前也跟他媽說“我以後想當律師”,上高中那會兒,現在沒有當成,希望這個英文物理滿分的男孩成功當上。

    幾秒後,探監區另一邊的門開了,母親終於來了。

    她頭髮剃得很短,穿著灰色的囚衣,比湯執上回見好像稍胖了點,精神很好。

    席曼香外表比同齡人年輕不少,湯執和她有五六分像,不過她的眉眼更女性化些,眉毛高高揚起,十分英氣。席曼香在女性中算是很高大的那類,力氣也大,幾年前就自稱已是獄中某個幫派的領袖,讓湯執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