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29、第 29 章


    顧舜華:“爸,這個不急,開春了,他過來,到時候他想辦法蓋吧。”



    顧舜華便把任競年已經和大興安嶺那邊說好了要運木頭的事提了,顧全福連連點頭:“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其實黃土茅草水泥渣子,我倒是有些門路,可以想辦法,但是這木材,真是難,現在可以從大興安嶺運檁條過來,那就不用愁了,等開春一解凍,我們就趕緊蓋起來。”



    蓋起來,哪怕再小,女兒也有一個窩了,他的心多少能落定一些。



    顧舜華告別了父親,過去郵局打電話,因為下午五點就要去上班了,中間就這麼三個小時的時間,顧舜華不敢耽誤,快走過去,趕緊排隊,她是想盡快趕時間,等會打完電話,還想趁機回去給孩子做點冬天換用的衣服,再買兩個棉猴。



    進了臘月就是年,她兩個孩子現在過年的衣服還沒見影兒呢。



    不過這次還算幸運,排了差不多三十多分鐘就接通了,也是趕巧任競年在礦上。



    顧舜華:“你那裡怎麼樣?”



    任競年:“複習資料收到了,那個資料非常好,我正缺這種,最近晚上抽時間一直在學習。”



    顧舜華:“那就好,那是雷永泉家的資料,他家有門路,弄到的資料就是好,我讓他給你複印的。”



    任競年:“年後我過去,拜訪一下他。”



    顧舜華:“行,這兩天我遇到王新瑞,王新瑞說雷永泉張羅著聚會呢,要是你能趕上就好了。雷永泉家住四合院,那可是老北京大戶人家,到時候你看了就知道了。”



    任競年聽顧舜華這麼說,倒是笑了:“瞧你饞的,四合院就那麼好?”



    顧舜華:“這你就不懂了,這就是老北京城裡的道道,他們住大院的和我們住衚衕的不是一種人。”



    小時候,那都是玩不到一塊兒的,見了一個眼神不對付就打起來那種。



    任競年還是笑,不過卻笑著說:“進了臘月天更冷了,礦上發了勞保用品,有帽子手套鞋,羊毛線,還有牛肉乾,我挑了你和孩子能用上的,前兩天我給你寄過去了,估計也就這幾天到,你注意著郵局通知單。”



    顧舜華挺受用的,不得不說任競年是個好男人,發了什麼東西知道巴巴地趕緊給自己寄過來,當下笑著說:“行,今天送孩子去幼兒園了,我看了看,他們幼兒園小孩兒都穿得挺好,好幾個穿著棉猴兒,咱們孩子穿的還是舊衣服改的棉襖,雷永泉送我不少票,也有布票,我得想辦法給他們換上棉猴,再給他們織個毛衣,正好過年時候穿。”



    任競年:“雷永泉還給了你票?”



    顧舜華便把這事說了,任競年道:“其實一塊在兵團那些年,大家處得不錯,但也不是沒矛盾,可現在想想,都是小事了。”



    顧舜華想起過去也有些感慨,其實當年雷永泉還和任競年打過架呢,當時兩個人都有些掛彩了,後來事情說開了,知道是誤會,兩個人便跑一處喝酒去了,現在想想,連那打架都變成了珍貴的回憶,那是年輕時候的熱血,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當下道:“他人真不錯,就是可惜了,他和常慧看來是沒指望了。”



    顧舜華又想起雷永泉後面的事,其實該怎麼辦,她心裡也沒底,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多關注著這個老朋友的動靜了。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又說起上幼兒園的事,還有顧舜華跟著自己爸爸去玉花臺當學徒的事。



    任競年:“那倒好,等於工作解決了。”



    顧舜華:“現在只是學徒,沒轉正呢,學徒一個月才二十多塊錢,轉正了多,能有四十塊,而且還時不時有各種票,飯店裡用不完的洋落兒也能往家拿,好處多著呢。”



    任競年聽顧舜華算這個,想起以前他們剛結婚那會兒,窮得要命,掰著手指頭算那幾毛錢,他便低聲笑了,溫聲道:“別想太多,我也把工資匯給你了,你一個人帶著孩子,該吃吃,該買買,那個棉猴,既然雷永泉給了布票,如果能買到,你也給孩子買了吧。”



    他知道天冷的地方,好多孩子就穿棉猴,帶一個帽子,從上到下裹得嚴實,乍看像個小猴兒,所以叫棉猴兒,以前他們沒買是因為沒地兒賣,礦井上也不講究那個。



    現在到了首都,首都人講究,孩子又上了幼兒園,他也不想看著孩子受委屈。



    顧舜華一個人帶著孩子在首都,他能幫上的畢竟有限,但花錢買棉猴,那是怎麼也應該買。



    夫妻兩個說了這一會兒話,顧舜華看看錶,也不少時間了,心疼電話費,就說要掛了。



    誰知道任競年卻道:“多說一會兒話吧。”



    顧舜華:“也沒什麼好說的,費錢。”



    任競年:“又不是不給你寄錢。”



    顧舜華聽他話裡帶些異樣的醇厚,一時說不出來的感覺,她心微跳,咬了咬唇,還是輕聲問道:“那你要說什麼啊?”



    任競年的聲音清沉而緩慢:“家裡傢俱都賣差不多了,雞也給人家了,我自己在礦上過一個年,過了年就去找你們。”



    顧舜華想想礦井上的凜冽寒風,又想著傢俱搬走後的淒涼,便有些心疼了,以前就算物資匱乏,可家裡有孩子,夫妻兩個一起忙活,也挺熱鬧的,現在家裡空了,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她便道:“等過年時候,你去隔壁老陳家過年吧,和人家搭個份子,要不一個人挺難受的。”



    任競年:“沒事,礦井上到時候會舉辦一個春節聯歡會,我來操辦,閒不了,也不至於太悶。”



    顧舜華:“那就好……”



    任競年:“就是有點想你,想孩子。”



    顧舜華一聽,眼裡就溼了:“昨兒個我們去吃砂鍋居的白肉了,孩子吃得高興,還惦記著你,說要讓你吃,他們還想給你打電話,可當時郵局都下班了,今天他們去幼兒園,也打不成,只能等週末了,週末郵局也能打電話。”



    任競年:“沒事,不打也行,你給我說說就挺好的,孩子小,還不懂事,一打電話他們想我,萬一鬧騰起來,還是你受累。”



    顧舜華:“也沒什麼,他們都挺懂事的。”



    說了一會兒話,到底是掛了,掛了後,顧舜華也有些不捨得。



    經過這一段,她越發認識到,任競年這個人就是她認識的那個任競年,會在最冷的天用體溫給她捂著的任競年,他從來沒變過。



    她對那本書劇情的恐懼感也減輕了許多,她想,只要這個人沒變過,管它什麼劇情呢,那本書還能給活生生的一個人下降頭嗎?



    這麼想著,她從大柵欄街道往前走,剛要拐進衚衕的時候,就見前面槐樹旁邊,倚靠著一個人,正是蘇映紅。



    臘月裡的風很大,衚衕口的老槐樹葉子已經掉光了,遒勁的樹枝在灰瓦翹簷間往天空伸展,在清透冷藍的天空中投射出一副蒼邁的畫作。



    蘇映紅穿著舊色紅棉襖,短髮用髮卡別起來,抿著略有些乾澀的唇,身子靠在遒勁的槐樹幹上。



    顧舜華看了她一眼,便走過去細看她的臉。



    同仁堂的膏藥就是好,才一夜功夫,已經消腫了,只留下淺淡的痕跡,不仔細看,看不出來被打過。



    蘇映紅有些不好意思,彆扭地道:“行了,別看了,已經好了!”



    顧舜華笑了:“那就行,昨天看著你就像一頭過年上供的豬頭,還挺喜慶的。”



    她這話可不好聽,不過蘇映紅也沒在意,低聲嘀咕說:“我的事,你沒和我家裡說吧?”



    顧舜華:“你家裡人,我都不帶搭理的,說什麼說!”



    蘇映紅這才鬆口氣,之後說:“其實我也沒怎麼招惹她們,她們以為我傍上了一個小流氓,可我根本不想搭理那個小流氓,都是他非要招惹我,我是躲著的。”



    顧舜華挑挑眉:“常在河邊走,能不溼鞋嗎?你既然當了別人嘴裡說的圈子,就得有那個心理準備。”



    蘇映紅聽這話,瞪了顧舜華一眼:“我當了圈子,一輩子就該是圈子?”



    顧舜華:“那我哪知道,是不是圈子不是我說的,也不是你說的,是別人說的,你和我倔這個沒用啊。”



    你活在衚衕裡,周圍都是眼睛都是嘴,架不住別人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