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40、亡國第四十天

    一滴淚從他眼眶滾落,就這麼砸在了桌面上,沈彥之說話的嗓音都在發抖:“秦箏,我寧願你記得一切,寧願你恨我入骨,都不願你在失憶後喜歡上那樣一個渣滓!”

    左邊肋骨下那團跳動的軟肉抽痛做一團,沈彥之抬手死死地按在那處,過分蒼白的面容讓他像個在太陽底下逐漸融化的雪人。

    一直沉默的秦箏在此時才說了句:“從今往後,你就當曾經喜歡過你的那個秦箏已經死了吧,我不是她。”

    沈彥之目光錐心地看著她,比哭還難看地笑了兩聲,拎著桌上那壺酒踉蹌著出屋去了。

    秦箏背對著他坐在桌前,自始至終都沒沒回頭看他一眼。

    只是握拳放在膝上的雙手又捏緊了幾分,她大抵知道沈彥之突然發瘋是為何了。

    他接受不了她在如今還以太子妻子的身份自居,畢竟他和太子妃是因為太子橫插一腳才成了今天這局面。

    如果說沈彥之對太子妃的愛是一個極端,那麼對太子的恨,也是另一個極端,只怕不能生啖其血肉。

    *

    沈彥之離開秦箏住的院落後,徑直去了書房。

    案前的公文筆墨全被他揮袖掃落在地,伺候的下人縮在門外,不敢在他氣頭上進去收拾。

    他攤開手腳坐在太師椅上,碎髮凌亂地垂落下來,喝過酒,眼尾更紅了些,被鮮血溼濡的繃帶往地上滴落著血珠,整個人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陳青拿著信件和一個錦盒進屋時,沈彥之定定地看著一個方向,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陳青避開一地狼藉,將信件和錦盒放到了案上:“主子,是宮裡來的信。”

    許是酗了酒,又才動過怒,沈彥之現在腦仁兒一抽一抽的疼,聽聞是胞妹送來的信,還是拆開看了起來。

    沈彥之母親去得早,榮王在他母親去後不到一年就娶了續絃,新王妃進府不到八個月就又給榮王生了個大胖小子,沈家對外說是不足月生的,可那孩子壯實得,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是足月生的。

    新王妃嫁進榮王府那會兒,就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子了。

    新王妃生了兒子,在王府愈發站穩了腳跟,沈彥之兄妹在王府的地位就愈發變得尷尬,下人們都心知肚明新王妃想為自己兒子爭那個世子之位。

    繼母明面上不曾苛待沈彥之兄妹,可盡會下軟刀子,為了保護胞妹,沈嬋幾乎是沈彥之這個兄長一手帶大的。

    那時候他捧在手心裡的有兩顆明珠,一顆是秦箏,一顆是沈嬋。

    只是後來,一顆明珠被太子奪了去。

    另一顆明珠,在他還在軍中時,被利慾薰心的的沈家人送與旁人為妾。

    秦鄉關那一役,沈家送來密信,沈嬋就在李信帳中。

    他的好父親,好繼母,怕他不願與沈家統一戰線,把他胞妹送與李信當了貴妾。

    羅獻得知消息以為他早已與叛軍勾結,要斬他於三軍陣前……

    每一步,他都被算計得死死的。

    一步錯,步步錯,已經回不了頭了。

    當年秦鄉關一役後,沈彥之揹負無盡罵名,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亂劍砍死了繼母和她兒子,他們不是要算計麼,他且看看她們下了地獄,算計的這一切又給誰。

    也是從那時起,沈彥之清楚地認識到,該殺的人,就得不計一切後果地早早殺了,否則永遠都不知道那卑賤的雜碎會在何時踩著你命門奪走你珍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