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40、亡國第四十天

    秦箏不說話, 也不動筷,嘴角抿得死緊。

    沈彥之沒等到她的答覆,掩去眼底那一抹薄紅, 自顧自地給她夾了菜:“都是你喜歡吃的, 阿箏多用些, 你都瘦了……”

    秦箏放在膝前的兩手攥緊,冷聲道:“我不餓。”

    沈彥之握筷子的手一僵,把那片胭脂鵝脯放到她碗裡後, 才挑起自己跟前面碗裡的一箸面,嘴角雖還帶著笑意, 但只讓人舉著那抹笑裡含著無盡的苦,“好, 那阿箏看著我吃, 也算是陪我了。”

    他低下頭去, 大口大口地吃自己跟前那碗麵,像是怕再晚一刻,臉上的情緒就再也藏不住。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他跟前那碗麵顯得格外突兀。

    房間裡無一人說話, 只有他吃麵的聲音。

    門半開著, 秦箏坐在大門處照進來的那束亮光裡, 沈彥之坐在靠裡邊的暗處, 二人之間的界限似乎被這光給劃分得再清晰不過。

    沉默, 寂靜, 壓抑,又似有什麼一觸就要爆發。

    沈彥之吃了幾口,碗裡的面還剩下大半,他沒再挑面, 握著筷子的指節發白,低垂著頭看不清他面上是何表情,但嗓音嘶啞沉悶得厲害:

    “你同我退婚那日,也是這樣一副冷冰冰的神色,多看我一眼都覺嫌惡。你說,我看錯了你,你悔婚嫁入東宮,不是太子逼迫你,是你自己想要富貴……”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別過臉去以手覆住眼:“我知道你是騙我的,你想讓我恨你,徹底斷了對你的念想。”

    秦箏沉默依舊,番外篇幅不長,主要是講沈彥之的美強慘之路,他和太子妃的虐戀很多細節都沒交代清楚,太子妃究竟是如何嫁入東宮,中間又經歷了哪些挫折,書裡都是一筆帶過的。

    她看書那會兒,覺得揪心的是兩個人明明都深愛著對方,但從此一道宮牆相隔,什麼都成了奢望。哪怕在宮宴上碰上,一個是臣,一個是太子妃,多看一眼都成了逾越,那種情深入骨卻緘默於口的虐,一度讓秦箏哭得稀里嘩啦。

    可小說是小說,眼前的現實是現實。

    楚國已亡,真正的太子妃已死,很多東西註定是回不去了的。

    許是秦箏冷漠的樣子太過刺眼,沈彥之看著她,低低地笑了起來,纏在掌心的繃帶又浸出了血:“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最大的錯,大抵就是不夠心狠……當初我若不管不顧帶著你離開京城,現在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可我不忍心啊,怕你恨我,怕你難過,你妹妹、你父親、你的家族,哪一樣都比我重要,所以被你捨棄的,只能是我。”

    說到後面,沈彥之已從一開始的低笑變成了大笑,他拎起一旁的白玉酒壺,杯子都沒用,就那麼對著壺嘴仰頭灌下,來不及吞嚥的酒水順著他嘴角流進衣襟裡。

    酒水清冽,後勁兒卻大,灼燒感從胃裡一直燒到喉嚨口。

    沈彥之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漬,眼尾紅得厲害,碎髮散落下來,那張比女子還精緻幾分的臉上全是頹敗和嘲意:“你沒做錯,你只是為了妹妹和家族不要我而已,我不恨你,我恨楚成基,楚氏皇族都該死!”

    最後一句話,他鳳目裡迸出凌厲的恨意,把酒壺重重往桌上一擱,半撐著桌子站起來,通紅的一雙眼,凌亂又瘋狂,仇恨和痛苦交織,視線死死絞著秦箏:“可你說,他是你是夫,你要為他與我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