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20、亡國第二十天

    吳嘯壓根不把她一個小丫鬟放在眼裡,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她身後的秦箏:“身後是誰?”

    喜鵲站直身體把秦箏擋得更嚴實:“是寨主的貴客,吳頭領放尊重些。”

    林堯的客人,可不就只有那對姓程的夫婦麼。

    她這麼一說,吳嘯瞬間就猜到了秦箏的身份,他先前聽手底下的人說那是個不可多見的美人,還當是他們誇大其詞,現在自己親眼瞧見了,才知所言非虛。

    那小娘子雖然低著頭,可娉娉婷婷站在路邊,就是一道風景,光是露出的那截雪膩脖頸就已足夠看得他心猿意馬。

    吳嘯對著秦箏道:“原是程夫人,先前多有誤會,還望程夫人……海涵。”

    他說著學那些個文人的樣子作揖行禮,目光卻是直勾勾地看著秦箏那邊的。

    喜鵲看他學得不倫不類的作揖禮就覺著噁心,冷聲道:“吳頭領快些去堰窟吧,晚了二當家那邊可不好交代!”

    言罷拉著秦箏就快步離開,去被吳嘯擋住了路。

    他跟個地痞流氓似的,調笑道:“我給程夫人見了禮,夫人看樣子也是懂禮的人,怎不給我回個禮?”

    “吳嘯你適可而止!”喜鵲大聲訓斥他。

    他非但充耳不聞,還直接一巴掌重重撥開了喜鵲,喜鵲被他推得一個趔趄,還想再護在秦箏跟前,卻被一群小嘍囉纏住。

    秦箏看著吳嘯走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手捏緊了

    藏在袖子裡的匕首,暗道林昭交給她的防身術,這麼快就要用上了嗎?

    不過對方生得人高馬大,又會武,自己得手的幾率只怕不大。

    秦箏正非快地在腦子裡思索脫身之法,被幾個西寨漢子拽住手臂的喜鵲卻突然驚喜萬分喊了聲:“程公子!”

    秦箏一抬頭,就見太子從前方小徑負劍而來,墨色的袍角被風吹得高高揚起,長劍雪亮泛著寒光,那一段路因為樹蔭遮蔽不見日光,彷彿是他走過的地方,光影都褪去了。

    他在陰影中,秦箏看到他卻眼底盈滿了亮光:“相公!”

    吳嘯在秦箏抬頭的瞬間,只覺眼前天地都失色了,唯一還有色彩的便是她那張笑面如靨的臉孔。

    這世間,竟有這樣的美人?

    但隱隱約約的,他總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似在那裡見過。

    吳嘯盯著秦箏那張臉細看,卻死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

    秦箏被他盯得汗毛直立,太子一來,她也不縮著脖子裝鵪鶉了,直接繞過吳嘯就跑向了他,活像只在外面受了委屈後見著雞媽媽的小雞仔。

    太子俊顏上看不出什麼情緒起伏,執劍的那隻手卻提劍護在了秦箏跟前,淡漠的目光落在吳嘯身上,明明稱不上鋒芒畢露,吳嘯卻覺著那雙眼裡藏著尖刀似的冷和銳。

    他聽見對方問:“何故為難我夫人?”

    吳嘯舌尖抵了抵唇角,輕浮回答:“這位原來就是程公子,失敬失敬,吳某可從未為難尊夫人,不過是路上碰見尊夫人,打了個招呼罷了。”

    秦箏聽著這廝臭不要臉的話沒吱聲,可看著太子的那從眉毛到眼睛都在用力展現自己委屈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彷彿在說“你看他當著你的面都還敢調戲我,快揍他”。

    太子同秦箏視線相接,突然說了句:“來而不往非禮也,夫人且回他便是。”

    秦箏剛想說自己跟這敗類沒什麼好說的,思緒一轉,意識到太子這是在給自己撐腰,讓她自己懟回去解氣。

    秦箏唇角不由得一翹:“我同這位壯士沒什麼好說的,不過

    倒是願意問候一聲這位壯士母親。”

    吳嘯不是要跟她打招呼麼,招呼他老母!

    喜鵲剛從幾個小嘍囉手上掙脫,聽見秦箏的話不由得“撲哧”笑出了聲。

    就連太子嘴角都不太明顯地抽動了一下。

    吳嘯自個兒是沒聽懂秦箏那話什麼意思,他手底下為數不多聽懂的幾個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

    隨後太子手上劍光一掃,眾人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吳嘯發頂就這麼生生被他銷掉了一塊,露出光禿禿的頭皮。

    太子聲線寒涼:“再有下次,就不是割發賠罪了。”

    秦箏看著吳嘯那被太子一劍削出來的地中海髮型,心情大好,她算是聽出太子的言外之意了:再有下次,直接削你腦袋。

    吳嘯看著自己落在地上的那撮頭髮,臉色難看至極,可他連對方出劍的動作都沒看清,更別說躲避,顯然對方的武功深不可測。

    他一個半路進山寨的能成為二當家義子,最大的優勢就是他能一向忍,此時當著所有西寨弟兄的面,受了這樣的侮辱,既知自己不是對手,便也生生忍了下來。

    太子帶著秦箏走遠後,那瘦猴看著他可怖的臉色,為了幫他在西寨眾弟兄跟前有個臺階下,義憤填膺道:“大哥莫氣,若不是你重傷在身,哪輪得到那小白臉猖狂……”

    吳嘯咬著後槽牙五官猙獰:“老子非殺了那姓程的不可!”

    瘦猴趕緊附和:“對,殺了那小白臉,睡他女人,那女人方才還敢罵大哥你,大哥到時候可得好好教訓那娘們!”

    吳嘯沒聽懂秦箏那話,問:“她罵老子什麼?”

    瘦猴吞了吞口水道:“她說……問候您老母。”

    吳嘯額角青筋凸起,一巴掌就甩到了瘦猴臉上,“臭婊.子,等老子殺了那小白臉,非得叫兄弟們玩死她!”

    ***

    秦箏跟著太子走出一段路後,才想起來問他:“相公你怎會路過那裡?”

    太子答道:“寨子遇襲,打算去看看。”

    秦箏心道難怪他還拿著劍。

    走了一段路後,秦箏發現不是回她們小院的路,反

    而是往寨外去的,不由得問:“我們現在去堰窟?”

    “嗯。”

    “我也去?”

    太子聽出她的話外之意,垂眸看了她一眼:“東寨提得動刀的人都前往堰窟了,你回去也不安全。”

    秦箏一聽也是,方才碰上吳嘯一行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就算躲回小院裡,西寨的人若是衝進來,她也沒法自保,還是跟在太子身邊最安全。

    堰窟此刻已擠滿了東西兩寨的人,下方江域處停靠了十來艘小船,估摸著此番突襲的水匪有百來人,林堯和修棧橋的十幾個東寨漢子在下邊勢單力薄。

    吊籃數量有限,沒法一次性放下太多人,而且一旦吊籃下降到水匪弓箭射程範圍內後,躲在暗處的水匪就會朝著吊籃放箭,不少下去支援的山寨弟兄都被射死在吊籃上。

    西寨的人已經打起了退堂鼓:“水匪來勢洶洶,那幾個弓箭手咱們在山上做不掉,吊籃一放下去就是個活靶子,下去就是送死!”

    一個東寨漢子吼道:“在山下的可不止大當家,你們二當家的寶貝女兒也在下邊呢!”

    前來支援的西寨人原本只是做做樣子,此刻聽到何雲菁也在山下,很快就有人把消息送回了西寨。

    秦箏沒看見林昭,喜鵲問了一圈,得知林昭一早就下去幫林堯了,再看站在堰窟口這群畏畏縮縮不敢下去的人,快急哭了:“水匪那麼多人,寨主和大小姐她們怎麼應付得過來。”

    她抹了一把眼,自己走向一個吊籃,對著負責放繩索的東寨漢子道:“送我下去,我去幫大小姐。”

    放繩索的東寨漢子有些為難,但也正是喜鵲這番舉動,讓不少還在猶豫的東寨漢子都進了籮筐,高聲喝道:“咱們去幫寨主!”

    秦箏腦子轉得飛快,吊籃是藤編筐,沒法阻擋箭鏃,可那藤編筐一次性能容納兩人,空間還是足夠的,在藤編筐內部做些防護措施後肯定還能容納一人。

    她問這邊領頭的東寨漢子:“有防護盾嗎?”

    若是有盾牌墊在吊籃底下,就能阻擋大部分箭鏃。

    漢子

    搖頭:“寨子裡沒備。”

    他們大多都是些莊稼漢,山寨裡武器都配備不齊,又哪裡會有盾牌那些東西。

    這下秦箏也想不到別的法子了。

    負責放繩的漢子們正要放吊籃下去時,到這裡後就一直在巖壁邊上觀察下方戰況的太子突然出聲:“先放個空籃下去。”

    領頭的漢子不明所以,但太子的語氣下意識讓他信服,便按太子的話騰出了一個空吊籃。

    太子又從一個背弓的漢子手上拿過了那把弓箭,對喜鵲道:“你替我照顧我夫人,我去救人。”

    這裡魚龍混雜,秦箏身邊沒個人跟著,他不放心。

    秦箏知道太子武藝高強,可下邊的水匪把吊籃當靶子放箭,箭鏃又是從吊籃底部射上來的,簡直防不勝防,她有些擔心:“相公……”

    太子回頭看她一眼:“別擔心,我去去就回。”

    領頭的東寨漢子感激太子的大義,承諾道:“好漢放心,只要我東寨還有一人在,就沒人能動尊夫人一根毫髮。”

    太子衝那漢子一抱拳便進了另一個空吊籃,他吩咐放繩索的漢子:“空吊籃放繩三丈後再放我的吊籃。”

    放繩索的漢子連忙照做。

    吊籃徐徐往下,下邊的水匪眼見又有兩個吊籃放下來,拉緊了弓弦,在第一個吊籃抵達射程後便齊刷刷地放箭。

    太子兩手撐在吊籃邊上,看清暗處放箭的幾個水匪的方位後,長眸一眯,挽弓搭箭,在他所在的吊籃還沒抵達水匪射程時,幾隻飛箭就已經奪了放箭的水匪性命。

    伸著脖子在山崖邊上往下看的祁雲寨漢子們狂喜之餘,對他佩服得也是五體投地。

    “這位程兄弟膽識過人,箭術也委實了得!”

    “快快快,下邊放暗箭的水匪已經被程公子殺了,下去救寨主!”

    沒了暗箭威脅,東寨的漢子們爭搶著往吊籃裡鑽,秦箏和喜鵲心驚膽戰地在崖口往下看,見此也鬆了一口氣。

    吊籃還有一段距離著地,太子見林堯被一群水匪死死圍住,身上的衣襟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大半,護著他的只剩一個絡腮鬍漢子和林昭,

    但水匪跟一群吸血螞蟥似的,見縫就咬,她們二人也是強弩之末了。

    太子在吊籃壁上借力一踏,躍出吊籃後,踩著幾個欲過來圍殺他的水匪頭顱,直接落在了包圍圈最裡層。

    手中長劍出鞘如銀蛇,瞬間就取了好幾人的性命。

    林堯腰側被砍了一刀,鮮血汩汩直往外冒,靠著堆在地上的木頭處動彈不得。

    何雲菁用手死死地捂著他腰側的傷口,卻還是不斷有鮮血冒出來,從她五指間溢出,把身下的沙地都溼濡了一大片。

    她哭得嗓子都已經啞了:“林堯,你別死,你再撐一會兒,我爹會帶人來就我們的……”

    太子只看了一眼,眉頭皺起,林堯那傷口若是再不包紮,只怕他當真得失血過多而死。

    雖然不合時宜,可他還是下意識地想起了秦箏,倘若今日傷成這樣的是他,秦箏絕不會什麼都不做,只蹲在邊上哭。

    她雖然看起來也嬌嬌弱弱的,可在那嬌弱的軀殼下,似乎又藏著一股溫和卻堅韌的力量,像是為了生長能頂開巨石的嫩芽。

    看何雲菁哭得彷彿要駕鶴西去的樣子,太子也不指望她能幫林堯包紮傷口了,他直接頂了林昭的位置,扔給她一瓶金創藥:“不想你兄長死就快去給他包紮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