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百九十一章 做買賣也是修行

    曹曦告饒道:“好好好,不說就不說,誰讓你是道門天君,而我只是一介野修,惹不起啊。”

    王朝之內,道教一國真君的任命,除了需要皇帝君主的提名舉薦,更需要一洲道統道主的承認,例如東寶瓶洲的神誥宗宗主祁真,就是道主。之後就需要一洲之內半數以上天君的點頭,最後再討要來中土神洲某個宗門的一紙敕令,才算名正言順。

    而俱蘆洲的道主正是謝實,所在宗門即是居中主香,加上俱蘆洲劍修昌盛,佛家香火遠遠壓過道家,使得一位天君都沒有出現,只算有半個,那就是謝實本人。

    當然寶瓶洲好不到哪裡去,作為九大洲當中版圖最小的一個,哪怕道家勢力遠遠超過佛門,寶瓶洲的天君仍然只有一人,而且還是剛剛破境躋身十二境的新天君,正是南澗國神誥宗的祁真,與謝實一樣,所有的真君人選,純粹是一個洲一個人一言決之。

    但是在別的大洲,中土神洲不用多說,例如疆域廣袤的南婆娑洲,道家天君就有一雙手之數。

    “長話短說。”

    謝實直截了當說道:“那件被打碎的本命瓷,我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要跟你們大驪討要三個人。”

    崔瀺放下手中酒碗,微笑道:“稍等,什麼叫既往不咎?陳平安的本命瓷破碎一事,雖是我們大驪窯務督造衙署的失責在先,可是,首先,當初陳平安的資質勘驗,買瓷人是早早確認過的,並無特殊之處,屬下中下之資,此事確認無誤。二,本命瓷被人打破,我大驪當時就該追責的追責,該賠償的賠償,買瓷人同樣點頭認可了,賠償也痛快收下了。謝實,你所謂的既往不咎,根本就站不住腳。”

    謝實淡然道:“買瓷人當然沒資格胡攪蠻纏,可是買瓷人之後的勢力,就有資格跟你們大驪不講道理了。”

    崔瀺哈哈大笑,竟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重新端起酒碗,小酌了一口,嘖嘖道:“世事多無奈啊。”

    曹曦呲牙。

    稚圭眼神閃爍,似乎聽到了感興趣的事情。

    崔瀺問道:“那麼如果大驪不答應?”

    謝實毫無身陷重圍的覺悟,繼續說道:“大驪南下,已成定居。如果你們不答應,就要擔心後院起火。”

    後顧之憂?大驪的北部版圖,已經抵達北邊的大海之濱,

    曹曦神色玩味,看來這三個人,俱蘆洲的某些大人物們,認為是勢在必得。否則不會如此咄咄逼人。

    顯而易見,謝實的言下之意,是俱蘆洲的修士,會趁著大驪鐵騎南下征伐的時候,公然跨海南下,襲擾大驪北方國境。

    那個名叫陳平安的少年,他的本命瓷被打破,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一樁已經蓋棺定論的芝麻小事,只是某些人一個蹩腳的藉口。

    因為當大人物們開始登臺謀劃天下大勢的時候,小事就不小了。

    崔瀺輕輕嘆息,山上人不講道理的時候,就是這樣,跟小孩子過家家打鬧差不多,脾氣一上頭,就要用盡氣力打生打死,很嚇唬人,但又不是在嚇唬人。

    不是崔瀺感到陌生,恰恰相反,崔瀺親身經歷過很多次,所以顯得格外淡然。

    崔瀺只得率先退讓一步,轉為詢問道:“你想要帶走哪三個人?”

    謝實喝了坐下來後的第一口酒,“賀小涼,馬苦玄,李希聖。重要次序,就是排名。你們大驪能交出幾個人,就可以拿到相對應的不同回報。”

    崔瀺哈哈笑道:“回報?是雷霆震怒才對吧?”

    謝實默不作聲。

    李希聖是大驪龍泉人氏,屬於最好商量的一個。

    馬苦玄已經是真武山弟子,短短一年時間,就已經名聲鵲起,殺性極大,天賦極高,一日千里。

    賀小涼更是神誥宗的得意門生,天資驚人,福緣更是嚇人。除了名聲不顯的儒生李希聖,其餘兩人俱是師門希望所在,一個兵家祖庭之一,一個道家聖地,大驪哪怕已經佔據半壁江山,都未必願意跟其中一方交惡,更何況如今連大隋都沒有覆滅。

    一旦神誥宗和真武山振臂一呼,大驪就需要面對寶瓶洲半數兵家修士、以及大半道士的敵意,

    這筆買賣怎麼都是虧的。

    崔瀺覺得這樁買賣沒得談了。

    估計回去大驪京城之後,白玉京添補飛劍一事,需要作出最壞的那個打算。

    但是謝實突然說道:“只要你們答應此事,我就會帶人去往靠近觀湖書院的避暑山,幫你們震懾書院以及整個南方勢力,放心,絕不是做做樣子。就像你們不答應,我們俱蘆洲修士南下攻打大驪北境,絕不是開玩笑,那麼你們大驪只要點頭,同樣不會讓你們吃半點虧。這是俱蘆洲幾位頂尖修士的承諾,也包括我謝實在內。”

    曹曦愕然。

    有點意思了。

    如果謝實真願意帶人死守避暑山,而不是故弄玄虛,那麼這一斷,就讓大隋尚未跟大驪開戰,就砍掉了半條命。

    甚至可以說,東寶瓶洲的半壁江山,已經大半可能性落入大驪宋氏之手。

    崔瀺感慨道:“原來是這麼大一個賭局,真的有點出乎意料,我得跟我們陛下打聲招呼才行。”

    謝實點頭道:“情理之中,我可以等,最多半個月時間,你們大驪皇帝必須給我答覆。”

    崔瀺突然指了指稚圭,“她的兩次救命之恩,你謝實就沒有一點表示?”

    謝實爽朗笑道:“當然,你們不答應此事,南下襲擾一事,我謝實不會參與其中。若是答應此事,我會收取兩到三名大驪出身的嫡傳弟子,重點栽培,絕不含糊。你們應該清楚,不妨先說一句,我謝實很快就會晉升天君,以我的年齡,在所有九洲的道家天君當中,只能算是青壯,說一句不要臉的話,就是真正的大道可期,而且我謝實在開宗立派的千年歲月當中,只有三名嫡傳弟子!”

    崔瀺指了指稚圭,“她算一個?”

    謝實搖頭道:“她不算。但是隻要她願意,名額不在那兩三個之中。”

    崔瀺沉吟不語。

    稚圭有些心不在焉。

    她有些著急,想著早點回去泥瓶巷的院子看一眼,哪怕那籠毛茸茸的雞崽兒已經餓死,她也要親眼看到它們的屍體才死心。

    萬一它們還活著的話,那麼這次見著了一定要親手捏死它們,作為她飼養出來的小東西,將來死在野貓野狗嘴裡,多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