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175章 東臨侯,危!

    納蘭春只能硬著頭皮胡天胡地一通瞎扯,把太皇太后給糊弄了過去,臨出宮前還得了一堆賞賜。可謂得了便宜還賣乖。

    只是太皇太后病重老糊塗,周帝卻不糊塗。尤其柳妃隔三差五便要在跟前抹一回眼淚,哭一哭自家的先祖,周帝便知東臨侯府必然還沒嚥下這口氣。

    朝廷權術講究平衡之道,更何況東臨侯府的地位舉足輕重,周帝免不了要安撫幾分。他私下傳召東臨侯在內閣覲見,特意賞賜了一堆東西以做安撫。

    “長寧家的小子不懂事,自幼便是這般混賬。不過我朝以孝治天下,既是先皇託夢,連朕也不能干涉,只好委屈愛卿了。朕已命納蘭春於城北親手栽樹千棵,替宗室眾人祈福,也算個不大不小的懲戒。”

    皇帝屏退了宮婢,內閣一時只有他們兩個。

    東臨侯雖已年近天命,鬢髮霜白,一雙眼睛卻精光四射。他是軍侯,習慣全身披甲,看起來魁梧健壯。他聽聞皇帝近乎和稀泥似的一番話,抬手行禮,鱗甲碰撞作響:“陛下既然如此說,微臣自當遵命。只是汝陵郡王以託夢之辭矇騙君上,實在可恨,只罰他去城北種樹未免也太輕了些。”

    他是鐵了心一定要收拾納蘭春,言辭間難免咄咄逼人。

    周帝是懶散閒君,否則也不會丟著偌大的後宮和朝政不管,跑去修仙求道。依他看來,挖了祖墳也不是什麼大事,凡人臭皮囊一具留著作甚,不如一把火燒了乾淨。再則納蘭春乃是奉了先帝之命栽樹祈福,又是胞妹唯一的獨子,小懲大誡也就罷了,還能真的砍殺不成。

    周帝思及東臨侯府日益權盛猖獗,心中已有不滿,聞言皺了皺眉,聽不出情緒的道:“怎麼,要不要朕命人給愛卿一把鋤頭,愛卿也去將納蘭家的祖墳挖開如何?”

    東臨侯聞言低頭:“微臣不敢。”

    周帝道:“既是不敢,那這件事便就此揭過,再不許提。你也是長輩,何至於跟一群小輩過不去,京兆尹都判了無罪的案子,朕還能翻開重提不成?”

    那日公堂辯駁,周帝也有所耳聞,容宣說的話算是戳中了帝王心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柳家再如何權勢滔天,也是趙家的臣子,太上皇莫說想在自家地裡種兩棵樹,就算撒泡尿也是應該的,什麼時候輪到柳家人出來跳腳了。

    不過有件事確實得徵求一下東臨侯的意見。

    周帝從手邊的奏摺堆裡抽出一份燕國使臣的來信,輕輕丟到桌上:“當初燕國戰敗,將儲君送來為質七年,算一算日子,燕太子來了盛京已有六個年頭了。燕國丞相修書一封,想迎他回燕,愛卿你看……”

    東臨侯聞言目光一陰,斬釘截鐵拒絕道:“陛下,萬萬不可!”

    周帝就知道他不同意,難免有些頭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朕知你為著獨子陣亡一事心有不平,只是當初兩國也簽定了議和盟約,七年之後放姬凡歸燕,朕總不好出爾反爾。”

    東臨侯聽他提起獨子陣亡之事,無聲咬緊牙關,垂眸沉聲道:“微臣並非是為了一己私仇,而是為了大周著想。燕帝如今年邁,膝下子嗣良莠不齊,為了儲君之位爭得不可開交。姬凡此人心思深沉,微臣聽聞他的智計權謀乃大燕諸皇子之最,倘若放他歸國,無異於放虎歸山,還請陛下三思!”

    一個蠢貨在燕國登基,總好過一個絕頂聰明的人在燕國登基。

    周帝原本沒覺得姬凡心思深沉,但聽東臨侯這麼一說,也覺得姬凡似乎不大簡單。畢竟能在異國蟄伏隱忍數年,光這份心性就絕非旁人能有:“那朕該如何回覆燕國使臣,總不能強行扣人,那樣未免有失大國風度。”

    周帝就是耳根子軟,別人說什麼他信什麼。東臨侯見已經勸動他,俯首抱拳道:“七年之期尚且未到,現在就迎燕太子回宮未免為時過早。燕國已經休養生息多年,誰也不知他們會不會再次開戰進犯,總之絕不能放他回燕。”

    他一頂接一頂的大帽子扣下來,周帝焉有不應之理,抬手揮了揮袖子:“朕知道了,會仔細斟酌的,時辰不早,愛卿退下吧。”

    東臨侯聞言看了他一眼,只好拱手退出內閣,走到殿門口外面時卻剛好瞧見兩名長鬚道士捧著丹藥盒入內。心知是給周帝敬獻長生藥的神棍,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引路小太監帶著他往宮門口走去,東臨侯不知想起什麼,出聲問了一句:“柳妃娘娘近日可安好?八皇子可安好?”

    小太監躬身答道:“娘娘和小皇子一切都安。”

    東臨侯眯了眯眼:“那皇后娘娘呢?”

    小太監聞言環顧四周一圈,壓低聲音道:“雙胎本就不易,皇后娘娘自早年間產下太子與公主,身體就落下了病根。前幾日吹了風,便一直纏綿病榻,瞧著也就比太皇太后強些。”

    一個沉迷求仙問道的皇帝,一個紙糊燈籠似的皇后,怨不得柳家日益傾權。東臨侯聞言抬眼看向天空,眼見烏雲壓頂,心想是時候該變一變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今日內閣之事很快便傳到了姬凡的耳朵裡。彼時他正在院內練箭,驟然聽聞東臨侯故意阻擾回燕之事,直接張弓搭弦,夾雜著破空聲嗖一箭射穿了遠處的靶子。

    箭勢強勁,箭頭盡數沒入靶子,只有尾羽尚且在劇烈顫動。

    副將面露憂心,皺眉壓低聲音道:“殿下,太后那邊傳來消息,稱三皇子已有奪位之意,且想進犯周國奪回失地,讓您必須想辦法儘早回去。否則屆時兩國開戰,我們只怕處境尷尬。”

    姬凡聞言用指尖勾住弓弦,緩緩拉開呈滿月之勢,弓弦因為繃緊到極致,發出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他緩緩眯眼,目光中流露出冰冷的殺機,只淡淡說了五個字——

    “先誅東臨侯。”

    不日,煙年公主與駙馬燕鳳臣大婚之事傳遍各國,可謂盛世之喜。皇上與皇后賜下陪嫁,禮品拉了一車又一車,乃是真真正正的十里紅妝。

    容宣原打算跟著姬凡去婚宴現場看熱鬧,但沒想到納蘭春先一步找上門,直接拽著他去了公主府,美其名曰有福同享。

    “皇帝舅舅這次可算是下了血本,連宮內珍藏的春山寒歲都賜了三壇下來。那可是百年美酒,常人慾觀而不得見,我這次說什麼也得去喝個夠,可別說兄弟不照應你。”

    容宣心想古代的酒度數能高到哪兒去。他坐在馬車內慢悠悠搖了搖扇子,因著今日是參加婚宴,罕見穿了一身淺藍色的玉帶錦袍,頗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意味:“聽人說,你被皇上打發去了城北種樹?”

    納蘭春:“別提了,晦氣!我回去還捱了我娘一頓板子,屁股現在都沒好全。宮裡來了兩個陰陽怪氣的死太監,天天盯著我去山上種樹,一日十棵,我得種上一百天呢!”

    容宣心想這是好事啊,後世如果編纂植樹史,必有納蘭春一份功績,轉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與公主素不相識,貿貿然前去婚宴,是否不太好?”

    納蘭春:“怕什麼,婚宴上的阿貓阿狗多了去了,誰管我們呀。那些朝中大臣只派了晚輩去,都是一群紈絝子弟,湊熱鬧罷了,你以為是皇帝上朝,還得挨個核對名姓不成?”

    容宣問道:“燕太子也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