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57、群英宴(3)

    廣平小郡王只得將原委道出:“小王那日收到盜賊信條,心中惴惴難安,實在難捨此畫。為了將他矇騙過去,只得尋了高手來臨摹一幅,只是時間匆促,怕是有了漏洞,這才被楚公子一語道破。”

    他語罷看向楚熹年,猶猶豫豫問道:“小王不敢吹噓,只是那高手已得孟溪亭筆法精髓,足可以以假亂真,不知楚公子是如何看出此畫為假,還請為小王解惑。”

    迎著眾人的視線,楚熹年頓了頓,將漏洞道出:“那位高手畫技確實出眾,只是小郡王百密一疏,假畫用的紙乃是八十年前才造出的胭脂絹,畫卷的象牙軸雕花亦是我朝盛行的鸞鵲紋飾,與原畫朝代不符。”

    孟溪亭的畫極富盛名,但歷經幾朝戰亂,早已失傳,沒有幾個人見過真跡。再加上是廣平小郡王親手拿出的畫,故而沒人敢懷疑是假的。

    廣平小郡王聞言搖頭嘆息:“那青漿絹技法早已失傳,倉促之間,實在難尋,是小王自作聰明瞭,楚公子聰慧過人,小王佩服。”

    楚熹年頷首:“郡王過譽。”

    事已至此,眾人這才明白是場烏龍鬧劇。方才對楚熹年等人發難的老夫子也羞紅著臉道歉:“是老夫愚鈍了,剛才出言相諷,還望楚公子勿怪。”

    這金鱗閣中有濫竽充數之輩,亦有真正的文人風骨。他一把年紀肯低頭致歉,倒也算不容易。

    楚熹年伸手將他扶起:“先生言重,我也只是胡亂猜測,自然做不得真。”

    曲陽候府出了一個楚焦平,便已將聲名佔盡,以至於讓眾人忽略了他還有個弟弟。眾人本以為楚熹年是草包之流,沒想到今日一見,卻是翩翩公子,有遺世風姿。更兼得心細如髮,進退有度,知禮識節,一時竟將楚焦平都壓得黯淡無光了。

    有人心中嘆息,今日一過,京中世家公子榜只怕又要再添一名俊才了。

    顏卿河皺眉撫了撫鬍鬚,對小郡王出的昏招實在難以置信,他聲音蒼老,難掩遺憾:“本以為有生之年終於可以一觀孟溪亭絕跡,沒想到竟還是落入盜匪之手,實在是明珠暗投。”

    一提起這件事,廣平小郡王又是心痛難忍,指著那僕從怒聲道:“你給我一五一十道來,那畫是怎麼丟的!”

    僕從嚇壞了,跪在地上將頭磕得邦邦響:“郡王恕罪,郡王恕罪,奴才捧著那匣子出門,還未走兩步便不慎摔倒了,匣子暗格摔開,裡面空空如也,奴才這才發現畫不見了!”

    原來小郡王暗留了個心眼,兩幅畫都裝在同一個匣子裡。區別在於假畫放在上面一層,而真畫則藏在底下的暗格裡。

    他當眾撕毀假畫之後,以為騙過了盜匪,命貼身僕從將匣子拿出去放好,沒想到僕從失手跌碎匣子,陰差陽錯發現真畫被盜了。

    廣平小郡王聞言似是被抽空所有力氣,噗通一聲跌坐回了椅子上,整個人如喪考妣。他到底還是低估了那盜匪,喃喃自語道:“看來這畫是再也尋不回來了……”

    那些公子貴女也也跟著掩面而嘆,只有楚熹年若有所思的搖了搖摺扇,忽然出聲:“倒也未必……”

    廣平小郡王聞言一愣,隨即雙目一亮,上前激動拉住了他的手:“難道楚公子有辦法尋回來?!”

    謝鏡淵在一旁無聲磨牙,心想長了副漂亮皮囊就是勾人,一個二個怎麼都喜歡跑過來跟楚熹年勾肩搭背的。

    楚熹年也只是猜測而已。他看向地上跪著的僕從,見他頭都磕出血了,只怕所言不假,出聲問道:“你第一次將匣子捧進金鱗閣的時候,真畫可還在?”

    僕從還未回答,小郡王便連忙道:“在!在!小王開匣子的時候,特意看了眼,當時真畫還在裡面!”

    楚熹年點點頭,又問那僕從:“你是在何處發現真畫失竊的?”

    僕從指著外間幾步遠的地方,哆哆嗦嗦道:“回……回公子,奴才剛出金鱗閣門口,連回廊都沒來得及走,剛走幾步便跌倒了,便是那時發現真畫失竊的。”

    楚熹年若有所思的搖了搖扇子:“那就說明畫是在金鱗閣內失竊的,開宴之後,可有人出過金鱗閣?”

    小郡王連忙差了護衛去問,得到的答案是沒有。

    “真畫還在金鱗閣內。”

    楚熹年環顧四周,不動聲色搜尋著角落。古畫名貴,不能見水,那盜賊不會冒險將畫藏在水下,藏在身上也不可能,一搜就搜到了,同理,地面角落也不可能。

    那就只剩……上面。

    楚熹年後退幾步,抬頭觀察著金鱗閣內的房梁結構,結果在最偏僻的斜角結構處發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白色反光。他看向謝鏡淵,示意那處道:“將軍,你可方便上去看看?”

    謝鏡淵用帕子

    掩唇,咳嗽了兩聲,心想楚熹年這個時候終於想起自己了。他淡淡闔目,語氣涼涼的反問道:“我憑什麼上去?”

    楚熹年笑了笑,像是在哄小孩,壓低聲音笑問道:“將軍若肯上去瞧瞧,我便應你一件事如何?”

    他這麼小心謹慎不吃虧的人,肯開出這種條件實屬罕見。謝鏡淵雖還沒想好要楚熹年做什麼,但這種便宜不佔白不佔,勉強答應了。

    他沒有直接上去,而是從果盤撿了顆棗子,朝著那斜角用力一擊,只聽噹啷一聲輕響,一幅白色卷軸從橫樑上應聲而落,不偏不倚剛好掉在一青衣士子懷中——

    方才反光的地方便是那畫上的白玉軸。

    那青衣士子嚇了大跳,還沒等反應過來,懷裡的畫便被廣平小郡王一把奪去。只見他哆哆嗦嗦展開那幅畫,隨即欣喜若狂道:“是真跡!是真跡!是孟溪亭的真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