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群英宴

    謝鏡淵隔著一層帳幔,看不清神情,支著頭道:“過來。”

    楚熹年微微勾唇,將燈罩重新合上:“將軍有事?”

    “……”

    謝鏡淵默了默,而後道:“過來,本將軍冷。”

    楚熹年不知道謝鏡淵說這句話時是什麼表情,但聲音聽起來挺理直氣壯的。他用細棍挑了挑燈芯,燭火跳動一瞬,淺色的瞳孔中間便多了兩團暖色的火焰。

    “……好。”

    楚熹年不知在想些什麼,慢半拍的應了一聲。他吹滅蠟燭,然後在漸暗下的光線中走向內室,緩緩解開了身上白色的外裳。

    衣服悄然落地。

    楚熹年上了床,躺進被子,這才發現謝鏡淵還穿著衣服。挑了挑眉,什麼都沒說:“睡吧。”

    謝鏡淵其實沒有那麼理直氣壯,心中總懸著什麼似的,等見楚熹年真的過來,才慢慢吐出一口氣。他感受到身旁的熱源,思忖一瞬,然後乾脆利落解開自己的衣服,直接扔到了地上。

    黑暗中,不知是誰先抱的誰,兩具身軀緊緊挨在了一起。一冷一熱,如此矛盾,卻又如此契合。

    謝鏡淵閉著眼,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心想活人也有活人的好處。當初若殺了楚熹年,哪裡有今日的鮮活。

    他問楚熹年:“你一定要去群英宴?”

    楚熹年淡淡闔目,將他往懷裡按了按:“過去瞧瞧,也無不可。”

    謝鏡淵噎了一下,喉結

    滾動半天,才臉色難看的吐出一句話:“不許跟太子去。”

    楚熹年心想這話便沒道理了,他似乎是笑了笑,只是在黑暗中看得不甚分明:“那我跟誰去?”

    謝鏡淵:“……自然是跟本將軍去。”

    楚熹年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他支著頭,習慣性摸了摸謝鏡淵的右臉,指尖溫熱,聲音低沉:“那我便先謝過將軍了。”

    謝鏡淵沒說話,事實上他因為自己對楚熹年的一再破例,產生了絲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畢竟不可控的東西總是讓人萬分謹慎。

    “睡覺,”謝鏡淵命令道,“不許再說話。”

    楚熹年順了他的意思,閉眼安歇。

    *

    群英宴設於廣平王府的金鱗閣。來往賓客或位高權重,或博古通今,京城俊傑濟濟如雲,就連端茶送水的僕從也會笑念幾句胡亂拼湊的打油詩。

    君若白衣身,何須獨自憐。

    一步踏金鱗,半步躍龍亭。

    十年苦寒窗,滿腹飽經綸。

    一朝英雄識,成名天下知。

    群英宴歷年來皆設於金鱗閣中,取“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之意。壯志難酬的窮苦文人在此求得晉身階梯,求賢若渴的王族勳貴則在此處尋覓臥龍鳳雛。小小一處金鱗閣,囊括京中大半英才,不可謂不熱鬧。

    但謝鏡淵依舊覺得這種宴會很無趣,他懶懶靠在馬車裡,掀起眼皮看了看對面氣度不凡的白衣男子:“你會作詩?”

    楚熹年淡淡搖頭:“不會。”

    謝鏡淵:“你擅書畫?”

    楚熹年依舊搖頭:“不擅。”

    謝鏡淵支著腦袋,指尖緩慢摩挲著自己右臉冰冷的面具,思索半天,最後得出了一個有些荒謬的結論:“你是去看熱鬧的?”

    猜對了。

    楚熹年頷首,算是默認。

    謝鏡淵嗤笑一聲:“有什麼熱鬧可看。”

    楚熹年心想就算沒熱鬧看,見見世面也是好的。群英宴類似於後世的大型人才招聘市場,太子手下門客幕僚稀缺,去挖些稀世之才來也無不可。

    在原著裡,晉王前去朔方平叛,楚焦平在京中群英宴上替他網羅了不少人才,也為他日後登上皇位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廣平小郡王殷文平極是禮賢下士,親自站在門口迎客,文質儒氣的模樣令人好感頓生,無論是青衫書生還是名學大家,皆一視同仁。他老遠瞧見軍侯府的車馬,愣了一瞬,反應過來立刻步下臺階,心想謝將軍不是稱病已久麼,怎麼今日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