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90章 第 90 章

    滿月宴上,馮姬守在大寶兒身邊,臉上溢滿笑。



    駱嵐雯坐在角落,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各路人,等筵席快要結束,她慢吞吞走到馮姬身邊,遞給他一個果子,“喏!”



    馮姬搖搖頭,溫和道:“小奴不吃。”



    “甜的,吃吧。”



    “小奴不配吃。”



    這叫什麼話啊?恪守本分也不能妄自菲薄啊!駱嵐雯啃了一口果子,負氣的樣子逗笑了搖籃裡的大寶兒。



    胖嘟嘟的小傢伙笑起來特別討喜,駱嵐雯皺皺鼻子,鼻尖又酸又澀,氣哼哼去找陳呦鳴喝酒。



    宮裡的女子中,也就陳呦鳴跟她興趣相投,偶爾能一起小酌幾杯。



    待筵席徹底結束,她醉醺醺拽過時刻護在大寶兒身邊的馮姬,問道:“你,有沒有,一點點”



    馮姬猜到她要說什麼,打斷道:“大小姐何必為了小奴愁苦,不值得。”



    “何為值得?”酒氣作祟,她抱住廊下的朱漆柱子,吸了一口夜裡的涼風,“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那會兒你在我府上守門,比現在率性多了。”



    她嘟囔著說了大段大段的話,沒去看馮姬的反應,猜也能猜到,他不會給予任何反應。



    與之越相處,就越會發現這人挺狠心的,決定後的事,不會給自己留餘地。



    “馮姬,你不想想以後麼?”



    “小奴會一直努力呆在宮裡,直至老去。”



    馮姬沒有直面拒絕一個捧出真心的女子,卻也以最溫和的方式傷了她的心。



    駱嵐雯離開後,馮姬沒了帶孩子的興致,僵愣在嬰兒床旁,有一下沒一下翻轉著撥浪鼓。



    大寶兒盯著他手裡咚咚作響的撥浪鼓,使勁兒“哈”了一聲。



    馮姬將撥浪鼓插在後腰上,笑著逗起大寶兒,小小的私心裡,想把大寶兒當作自己的女兒,填補身心的欠缺,可他知道,大寶兒是他的小主子,他要以命相護。



    **



    經歷了多日的相處,大寶兒不再排斥自己的老父親,見老父親伸了手,還會咧嘴笑一笑。



    陳述白心裡發軟,把大寶兒裹進大氅裡,也不在意大臣們的目光,抱著大寶兒在殿前漫步,讓她自己感受風、霜和湛藍的天空。



    大寶兒在大氅裡露出個腦袋,很像小袋鼠躲在母親的育兒袋裡看世間,只不過,裝著她的是父親。



    然而,父女二人的溫馨相處,常常被一個人打擾,那便是元栩。



    每次元栩一出現在大寶兒面前,大寶兒就咧開嘴假哭,肉粉的舌凹出個坑,自小就有戲精的天分。



    可剛滿月的孩子不會認人,大寶兒怎麼一見到舅舅就會嫌棄爹爹?



    這讓陳述白鬱悶不已。



    **



    幾日後,太后站在慈寧宮的月門前,與駱嵐雯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駱雯嵐是來辭別的,上一次入京,得到太后的熱情款待,沒來得及作別就去奔喪,這一次臨別,怎麼也要表示表示。



    太后沒有看她,心如死灰,訥訥道:“不嫉妒?”



    駱嵐雯聳聳肩,“為何要嫉妒?陛下喜歡的人是殊麗,他們情投意合,作為旁觀者又是外人,該祝福才是。陛下是個痴情種,很久以後會成為佳話,為人們津津樂道。”



    太后笑嘆,“是啊,哀家生了個痴情種,又生了個浪子,實在是匪夷所思。有時候,哀家會幻想,他們要是對調一下也不錯。”



    兩個兒子走了情與愛的極端,一個鐘情一人,一個流連花叢,太匪夷所思了。



    駱嵐雯寬慰道:“每個人從出生就不一樣,還望太后寬心,別再糾結。”



    太后扭過頭,“你是個通透的,有無心上人?”



    通透的人也未必時時通透,就像她惦念一個人,明知無法廝守,卻還是念念不忘,不過這些話,她沒必要同太后講,就算講了,以太后功利的性子,也未必能理解。



    相由心生,就看太后那張愈發瘦削的臉,就知她被自己的心思所累,再不復從前的美貌。



    與太后作別後,駱雯嵐找到馮姬,與他作別。



    來的時候是冬季,離去亦是,馮姬站在城門前送別,嘴角掛笑,“祝大小姐前程似錦。”



    她是翱翔天際的鷹,不該困於這方渟淵。不能給予她想要的,是他此生遺憾,願來世重逢,你我盡歡顏。



    不遠處,殊麗和木桃靜靜伴在馮姬身後,目送駱雯嵐離去,又看著馮姬黯然轉身。



    殊麗溫聲道:“你要想跟她離開,現在就走吧,我會跟陛下解釋的。”



    馮姬露出靜好的笑顏,“小奴還有抱負沒有實現,不想離開。”



    半真半假,誰又能挖開他的心瞧一瞧,殊麗點點頭,望了一眼駱嵐雯縱馬消失的方向,“回宮吧。”



    “好。”



    大雪飄落,覆蓋了官道上的馬蹄,也覆蓋了若即若離的情絲。



    官道旁有不少擺攤的商販,車隊行了一段路,殊麗想停下來喝口熱茶。



    馮姬扶著殊麗下了馬車,來到一個茶攤前落座。



    點了幾碗茶後,殊麗看向馮姬,將自己的帷帽遞給他,“借你。”



    “這是何用?”



    “想哭就哭吧,我們看不見。”



    馮姬失笑,可笑著笑著,鼻尖就酸了,像是丟了一顆能點燃熱情的火種,爿爿心田再長不出一根麥苗。



    看著強忍澀意的年輕宦官,殊麗也跟著不好受起來,回到燕寢,都忘記陪大寶兒了。



    陳述白回來時,聽殊麗說起馮姬和駱嵐雯的事,搖了搖頭,他何嘗不知兩人情投意合,可想要打破枷鎖,心無芥蒂地在一起,是需要極大的勇氣,不只關乎他二人的感情,還關於整個鎮國公府的臉面。



    “夾雜的利益多了,感情會變成負擔。”



    摟過殊麗的肩,陳述白帶著她站在飄起雪花的窗前,仰頭嘆出一口薄霧。



    殊麗依偎在他肩上,喃喃道:“可我們不也一樣,天子和宮人,一個在雲端,一個陷泥潭,不也搭夥過日子了?”



    嫌她比喻的不恰當,陳述白用指骨敲了敲她的額頭,怕她生氣,又捋了捋她散開的長髮,“好了,別替旁人糾結了,各自有各自的姻緣,日子還長,隨他們自己吧。”



    殊麗悶悶地點頭,還是想要幫一幫他們,至少幫他們消除障礙,讓他們心與心貼近一次,若是還不能在一起,也不算留有遺憾了。



    陳述白拍著懷中女子的肩頭,陷入回憶,那次與她賭氣,當眾宣佈選秀,曾找過駱雯嵐“從中作梗”,雖然後來不了了之,但也是欠了她一個人情,作為交換,他答應要與她的父親交談一番,可老國公已逝,此事也就耽擱了。但欠下的人情,還是要還的,若是可以,他願意為他們牽線搭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