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74章 第 74 章

    早朝後, 官員們有說有笑結伴去往各大衙門,聊起的話題皆跟除夕的團圓飯有關。

    陳述白回到燕寢,見殊麗正在研究新的繡活, 目光始終沒有向他投來。

    身後一眾宮人面面相覷, 感覺殊麗有些恃寵而驕了, 畢竟聖寵難以維持,她還如此不知道珍惜。

    馮連寬朝他們擺下手,示意他們全都退出去,隨後小聲道:“陛下,倔脾氣的女子還是需要耐心哄的。”

    以前, 他也沒覺得殊麗脾氣如此倔, 直到她近三個月的表現,連連讓他吃驚。人心不可透過表象來判斷, 有些人隱藏得過深, 怕是連自己都騙過了, 可遇見事兒,還是會顯露原有的倔強。

    陳述白打簾走進去, 屏退木桃, 坐在殊麗對面,自己提壺斟茶,“聽宮人說你沒有胃口, 酸的、辣的總該有個取捨。”

    殊麗繼續穿針引線, 漠不在意他說的話, “酸兒辣女,陛下想要皇子還是皇女?”

    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但太后定然不希望她頭胎生子, 大皇子該由正經八本的士族嫡女所生, 再不濟也要是四妃之一所出,哪輪得到她。

    不過,她並不在乎太后的心思,也不怎麼在乎陳述白的想法,小傢伙是額外的贈禮,不是她一開始圖謀得來的,不生下來倒也無所謂,一旦生下來,她都要拼盡全力去保護。

    陳述白摩挲盞口,啜了一口熱茶,“母子、母女平安就好。”

    殊麗愣了下,如此說來,他並不在孩子的性別,也是,左右不會是儲君,是男是女對他而言又有何妨。

    “麗麗,”陳述白放下盞,起身走到她面前,拿開繡棚,彎腰捧起她的臉,寡淡的俊臉看不出深情,可他已盡力藏匿了芒刺和凜然,“他是我們的孩子,無關性別,朕會好好待他,也會好好待你,別再跟朕置氣了,好嗎?”

    望著男人煦媮的眸子,殊麗彎下唇,眼梢流露疲憊,“我沒有跟陛下置氣,我只是想要離開宮中,去過平凡人的日子。”

    為何她能用最柔和的語氣說出最冷殘的話語?句句刺他的心。

    他想要的是她,而她最不想要是......他。

    頹敗感捲來,陳述白慢慢蹲下,抱住了她的腰肢,側頭貼在她的裙裳上,“你想帶著孩子離開,還是打掉他?”

    殊麗撫上他的側臉,描摹他的一側眉眼,語氣輕柔,“他都三個月了,我怎捨得打掉?陛下若能放我離開,我會竭力護他長大。”

    “朕想陪著你們。”

    “可陛下的後宮會慢慢壯大,會有許多皇子皇女,陛下不該去多陪陪他們嗎?”

    說到底,她是不願與後宮的女子分享一個男人吧,若是的話,也不是難事。

    陳述白摟緊她,迫使她亂了呼吸,“朕不會充盈後宮,後宮裡,只會有你一個皇后。”

    為她放棄一座後宮……殊麗手指一頓,垂下了手,後宮的一大妙用,是皇帝用來平衡門閥勢力的所在,怎會說不設就不設?

    殊麗不是很相信,“陛下說笑了,民女德薄才疏,擔不了母儀天下的重任。”

    “朕說能就能。”

    “民女不願。”

    陳述白松開她,站起了身,斜睨女子頭頂的小小發旋兒,“說到底,你對朕壓根沒有過真心,無論朕如何改變,對你而言都是不值一文。”

    殊麗收攏十指,攥緊了裙襬,“是啊,我從未喜歡過陛下,何談真心?陛下別屈尊降貴來討好我了,不值得的。”

    多刺耳的話啊,她為何能如此平靜講出來?是真的不在乎他吧。

    陳述白後退半步,感覺肩頭被壓了一座山,虛沉虛沉的。

    “你好好休息。”

    留下一句叮囑的話,他大步離開,帶走的還有剛剛萌發的溫情。

    背後傳來琉璃珠子碰撞的聲音,殊麗躬身,感受心口傳來了悶痛感,顫抖起雙肩,捂嘴乾嘔起來。

    捫心自問,並非對他無情吧。

    這夜歡歌笑語,權臣們在外廷向天子敬酒,嘴裡說著喜慶的話。

    陳述白倚在龍椅上,面上三分笑,麻木至極。

    內廷那邊,元栩等人被傳入宮中,與殊麗坐在一起閒聊。

    陳述白沒在身邊,眾人輕鬆不少,尤其是煜王,多了少年氣息,還頂著一張正經的臉講起了笑話。

    講完之後發現沒人捧場,擰緊眉頭問道:“不好笑?”

    陳呦鳴和晚娘擔憂殊麗的處境,元栩則獨自飲酒,壓根沒聽少年講了什麼,只有木桃尷尬又不是禮貌地撫撫掌,算作了捧場。

    煜王嫌他們悶,抱起酒罈靠在窗前,自顧自道:“我以前很怕陛下,怕他登基後砍我的頭,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在他的寢殿裡放肆喝酒,你們說陛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冷肅、冷殘,又冷的很有餘地,叫人琢磨不透。

    這時,馮姬從宮外趕回來,雙手拎著兩袋子吃食,一股腦堆在了幾人面前,“駱大小姐送過來的,小奴已驗過無毒,娘娘放心吃。”

    殊麗道了聲謝,“你和駱小姐很熟嗎?”

    馮姬捂住被風吹紅的臉,結巴道:“舊......舊相識,不算太熟。”

    煜王抱著酒罈揶揄,“駱嵐雯不是看上你了吧。”

    “這種事關乎到女兒家的清譽,殿下慎言,小奴是個閹人。”

    煜王一噎,不再逗他,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心事和愁苦,卻還是要強顏歡笑,馮姬雖是閹人,卻是個有自尊的人,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內心早已千瘡百孔了吧。

    忽然,煜王覺得頭暈乎乎的,加之夜色深沉,他歪靠在窗邊睡了過去。

    晚娘等人也同樣昏沉沉的,連新進來的馮姬都頭重腳輕,只有元栩靜靜端坐在那裡,喝著酒水。

    待宮人全都倒地時,他扶住搖搖欲墜的殊麗,掐了掐她的人中,在她撐開眼皮時,解釋道:“今晚守夜的侍衛長是我的人,我帶你出宮。”

    語氣還是那般溫和,卻給人一種近乎強勢之感。

    殊麗推了推他,“表哥不可。”

    他是朝中新貴,前途無量,怎可因為她一敗塗地。

    元栩是個倔性子,一旦決定的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木桃他們只是昏迷,無性命之憂,等他們醒來,也不會受到責罰,大可放心。咱們現在就走,出了城去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