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50章 第 50 章

    殊麗忍著眼眶酸澀,輕輕拍拍她的肩,“沒事了,上了藥就不疼了。”

    另一邊,晚娘去往宮裡值夜勤的太醫署,稟明事情經過後,拉起一個老太醫就往外走,“誒呦!您磨蹭什麼啊,快跟我去看看傷患吧!”

    老太醫為難道:“我們都是為各宮娘娘看診的,為宮女出診......這得先請示司禮監啊。”

    晚娘是個急性子,登時來了火氣,“那您說,去司禮監請示哪位公公?”

    掌印馮連寬在御前做事,哪有精力管這種小事,兩個秉筆太監又有事外出,不在宮中,只剩下提督太監張執能做主了,老太醫好心提醒道:“你去找張總管吧,他夜裡一般在西廠或慈寧宮那邊。”

    晚娘道了謝,火急火燎跑去西廠,心裡有所顧慮,畢竟傷了木桃的人就是西廠的太監。

    可張執是內廷的大頭目,應該不會跟底下人同流合汙。

    經通傳後,她如願見到了正在侍弄盆栽的張執。三十來歲的宦官,前途無量,除了聲音,再難辨認出他是個閹人。

    道了來意,晚娘躬身道:“那宮女傷得嚴重,還請張總管通融一一。”

    張執的確不知木桃和禾韻的衝突,但心裡沒什麼波瀾,不會為了一個宮女破壞宮規,“你是宮裡的老人,該知道每月有多少宮女太監死於鬥毆,自作自受罷了,都要去驚動太醫,那太醫院可有的忙了。”

    “但......”

    張執放下花剪,接過跟班遞來的臉帕擦手,“再說,尚衣監的人,也輪不到你來求情。”

    需要殊麗親自過來?沒想到一點兒小事需要經過這麼複雜的流程,晚娘沉氣賠笑:“殊麗還在照顧那名宮女,抽不開身,望張總管見諒。”

    “那就算了。”張執擺擺手,“送客。”

    晚娘無奈,回去後將事情經過與殊麗講了一遍,“沒想到張總管這麼不近人情,還不如以前的孫總管。”

    孫總管是陳斯年的人,有意攪亂宮規,自然會通融諸多小事,殊麗明白這個道理,沒有跟著晚娘一起抱怨,但為了木桃,她必須親自去一趟西廠......

    宮裡最美的女子前來,引得西廠不少頭目過來瞭望,嘴裡說起不著邊際的下流話。

    在宮裡久了,殊麗深知這些人的嘴臉,懶得搭理,隨小嘍囉走進大堂後,對著還在處理事務的張執盈盈一拜,面色刻意維持著溫和,“見過張總管。”

    張執眼未抬,聽殊麗述說完請求,挑眉道:“咱家與姑姑有過幾面之緣,可惜都是匆匆一別,算不得熟人。”

    頓了一頓,他抬起頭,盯著書案之外的殊麗,“既都算不上熟人,又怎好為姑姑壞了規矩?”

    多道貌岸然的說辭啊,殊麗扯扯嘴角,回道:“若張總管這次能解我燃眉之急,我定會尋機會報答您的,畢竟來日方長。”

    張執放下手中筆,抬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咱家是個眼光短淺的,看重眼前利益,最不信來日方長的鬼話,姑姑若沒別的事,請回吧。”

    幾句話的交談,殊麗就察覺出他在暗示什麼,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張總管不鬆口,那我也不能強人所難,不過,動手之人是你西廠的太監,還是希望張總管能給出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否則,我也不會輕易嚥下這口氣。”

    在如同煉獄的西廠中,還敢這麼講話的人,可見有些膽識,不虧是一十四衙門的掌印之一,也不虧是跟了天子一段時日的宮人。

    不過,失寵和得寵,是件極為現實的事,過去再風光,一旦失勢,在內廷中就如同行屍走肉,該低調才是。

    “姑姑還是考慮一下自己如今的處境,西廠聽命天子,不受其他衙門約束,你能如何?去天子那裡告狀?”

    張執盯著她那窈窕身段,語氣一轉,“通融一次也不是不行,但姑姑總要放低些姿態才好。”

    他繞過書案走到殊麗面前,擋住了殊麗面前的光,“容咱家為姑姑看看手相如何?”

    說著,他竟伸手去碰殊麗疊在身前的手。

    殊麗避開,冷了眼眸,“不必了。”

    逞口舌之快無用,此地不宜久留,殊麗轉身就走。畢竟有掌印職銜在身,張執不可能隨意扣留她。

    眼看著殊麗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張執提醒道:“御前失寵是大患,姑姑日後要加倍小心,真到山窮水盡那日,可來西廠找咱家,咱家敬候。”

    殊麗沒接話茬,快步走出去,覺得多留一會兒,都是在跟汙糟打交道。

    木桃的傷不能再拖,煜王又在宮外,遠水救不了近火,如今只能去求太皇太后幫忙。

    殊麗是個萬事不求人的性子,為了木桃,不得不放下自己的驕傲。

    可當她趕到慈寧宮時,卻被告知天子正在陪太皇太后聽戲,不見任何人。

    一時間百感交集,再顧不上自己的安危,殊麗小跑在冥冥夜色中,讓繡女們找來木車,拉著木桃去往宮外。

    宮裡沒有醫治的地方,宮外卻有,她有御賜的腰牌,出入宮門不會有侍衛攔截,就算明日追究下來,木桃也已脫離了危險,值得了!

    至於天子要如何懲罰她......顧不了那麼多了。

    幾人合力推著木桃出宮,殊麗沿街尋找著醫館,沉沉深夜,梆子聲響在幽黑街尾,帶著幾分沉重感。

    好不容易尋到一家開燈的醫館,殊麗帶著木桃進去就醫,過了一會兒,她獨自走出來,坐在醫館的石階上陷入沉默,無助感蔓延開來,方才意識到,無論在宮裡混跡多久,也只是個需要依附他人的弱者。

    她不願,也不甘。

    “殊麗?”

    一道聲音傳入耳畔,殊麗抬頭,見不遠處的馬車上步下一名男子,身姿如鶴,雅緻疏朗,帶著讓人安心的溫潤和親和。

    元栩拿過車簷上的風燈走過來,腳步略顯急促,“你怎麼在這裡?”

    倍感難過時,忽然遇見一個寬厚仁和的相識之人,或許真能解人憂愁,殊麗心中正脆弱,沒忍住哽咽一聲:“元侍郎。”

    元栩彎腰放好風燈,將身上的薄氅解下,披在她肩頭,蹲下來問道:“出了什麼事?”

    他剛從六部衙門乘車回府,偶然撩簾看見稀薄燈火前坐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不禁多瞧了幾眼,才發現是殊麗。

    殊麗將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略過了張執的刁難和覬覦,不願給他添麻煩。

    元栩拍了拍她的後背,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很想將她攬入懷中溫言細語地安撫,可他手臂發僵,生生忍下了,“咱們先等等,看大夫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