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娓 作品

第17章 觸感

    徐子漾問的那些問題, 孟晏禮一個都沒回答,只用那雙沒什麼情緒的眸子,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直接走了。

    這是嫌他煩,嫌他八卦了。

    徐子漾聳聳肩,也跟著下樓梯,剩下幾步,是竄到樓梯扶手上滑下去的。

    他沒繼續問,反正孟晏禮就是這樣的人, 不愛說的事兒, 誰問也沒用, 問煩了轉身就走。

    但幾天下來, 以徐子漾的視角去看, 孟晏禮家暫住著的這個小妹妹, 真的和他孟哥配一臉。

    以前徐子漾和孟政一湊在一起時,不懷好意地猜測過,孟晏禮要找女朋友得找個什麼樣的, 或者說, 得是什麼樣的女孩能受得了孟晏禮。

    不是說他孟哥不帥不瀟灑, 相反, 孟晏禮骨相太優越了。

    徐子漾一個學藝術的,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仍然羨慕孟晏禮長了一張連男人都嫉妒的臉,頭身比也非常絕。

    那時候孟宴禮胳膊底下夾著畫板, 邁著一雙大長腿、目不斜視地從街上走過, 回頭率超高。

    但孟晏禮如果談戀愛,有個缺點, 那就是他精神上太富足、愛好太多,不願意為情情愛愛的事分心。尤其是開始畫畫之後,更是整天泡在畫室裡。

    根本無法想象,他會溫柔地噓寒問暖,給人家女孩子買飲料送零食。

    所以那時候徐子漾和孟政一就一肚子壞水地猜想,孟晏禮那麼帥那麼優秀,也怕是得孤獨終老,為藝術獻身了。

    倆人暗搓搓分析完,還拉著手在畫室裡高歌了一曲《無敵》。

    唱到“無敵是多麼、多麼空虛”時,被忍無可忍的孟宴禮一人賞了一腳,從畫室踢出去,然後丟了個錢夾給他們,讓他們愛哪玩哪玩去。

    天才嘛,總是享受孤獨的!

    可這次徐子漾到青漓,看到黃櫨,他突然就覺得,欸?這個妹妹和他孟哥很合適嘛。

    黃櫨看起來很乖,話不多,但也不內向扭捏,大大方方的,還特別懂禮貌。

    據徐子漾觀察,這個小妹妹每天都會早起陪楊姨準備早飯,白天不是出去散步就是在書房裡看書。幾天下來,和孟晏禮碰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一點也不粘人。

    她是真挺可愛,有那麼一個下午,徐子漾和孟宴禮坐在客廳沙發裡閒聊,黃櫨端著一盤洗好的無花果跑著給他們送過來,一臉燦爛,笑得像個小太陽似的,明眸善睞。

    要不是他只喜歡成熟御姐,他都要動心了。

    裝著無花果的陶瓷盤放在桌上,黃櫨衝他們笑笑,指了指樓上:“你們繼續聊,不打擾你們,我去書房啦。”

    她走了幾步,孟宴禮忽然問:“你不吃?”

    徐子漾腆著大臉,還以為孟哥是問自己,剛想回答,就看見走出去幾步的姑娘又回來了,拿了一個無花果,坐下來。

    黃櫨說:“我都忘了,那我吃完再去書房吧,免得弄髒你的書。”

    於是,徐子漾眼睜睜看著黃櫨坐在孟宴禮身邊,秀氣地吃著無花果,和孟宴禮聊起天,說是這幾天已經開始起草圖了。

    孟宴禮則認真聽著,在她需要時,伸長胳膊幫她拿一張紙巾遞給她。黃櫨含著一口無花果,接過紙巾,彎著眼睛對孟宴禮笑。

    徐子漾閃過一個念頭——

    他倆指定能成。

    他看這種事絕不會走眼的。

    想當年他看校園裡的小三花貓咪,就覺得它和另一隻胖胖的黑貓很配,果然後來三花貓生的小貓都是黑色的。

    因為覺得黃櫨將來有可能成為“孟嫂”,徐子漾對黃櫨非常好奇,有事沒事的,總想找她聊幾句,但又沒什麼合適話題。

    這天午飯後,徐子漾趁著孟宴禮不在,問黃櫨:“黃櫨,你來青漓有沒有發現什麼好玩的?給我推薦推薦唄?”

    最開始黃櫨真的是很耐心,她知道的不多,青漓小城又不是旅遊城市,沒什麼特別的景點,但也還是認認真真給徐子漾講:

    告訴他哪邊的海灘能撿到小貝殼,哪邊能看到有人捕螃蟹;

    告訴他她去過一家夫妻飯館,味道很不錯,有鮮嫩的大蝦可以吃;

    告訴他小碼頭那邊有快艇,30塊錢就可以去對面一座漁民生活的小島上去,她之前去的時候,看見島上曬了一大片幹海星,看著挺壯觀的;

    還給他講了“覺靈寺”,說沒有霧的時候可以開車去山腳下,寺裡風景也不錯,適合靜心。

    徐子漾根本不是第一次來青漓,他就是沒話找話,對黃櫨的回答不怎麼在意,只是想找個機會探探,黃櫨對孟宴禮是什麼印象。

    黃櫨絞盡腦汁蒐羅腦海裡關於青漓可以玩的地點,察覺到徐子漾的漫不經心後,終於被惹毛了,撂下句“你等我一下”,跑回樓上,取了張東西塞進徐子漾懷裡。

    “粉紅桃子酒吧?”

    徐子漾捂著笑疼的肚子,東倒西歪,邊笑邊晃悠進孟宴禮的房間。

    他把那張配色奇醜無比的宣傳單往孟宴禮桌上一拍,笑得幾乎抽過去,“沒看出來,你家這個妹妹還挺有脾氣。”

    孟宴禮瞥他一眼,知道徐子漾肯定又去嘴欠煩人了:“別總逗她,她最近心情不好。”

    “嗯?心情不好嗎?我怎麼沒看出來,她不是天天都笑呵呵的?”

    徐子漾用宣傳單折了個飛機,“嗖”地一下丟出去,“我那天聽你倆聊天,她說什麼找靈感,妹妹幹哪一行的啊?”

    “沒畢業,美院學生。”

    “美院?”徐子漾一下子坐直了。

    “嗯,學畫畫。”

    孟宴禮沒抬頭,在忙,鋼筆筆尖在筆記本上唰唰記錄著東西。

    沒看見徐子漾張了張嘴,用口型感慨了一句,“哇哦,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黃櫨其實也不是故意要懟徐子漾那麼一下的,這幾天心情確實是不太好。

    她已經開始設計準備參加交流賽的畫,每天待在書房裡的時間挺長,依然沒什麼能構成完整畫面的靈感。

    幾次嘗試著起草稿,都不滿意,寥寥幾筆後無法繼續,只能停下。

    她自己也知道,在創作這個方面,自己沒什麼天賦。

    只是臨摹某幅名家畫作或者是寫生,黃櫨是絕不認輸的。筆法畫技上,她自認為不比任何人差。

    但獨立創作一幅畫,對她來說確實非常困難。

    這個問題,黃櫨曾虛心請教過仲皓凱,問他繪畫的創作靈感都從哪來。

    他當時靠在椅子裡,手裡拋著半塊櫻花橡皮,挺納悶地反問她,“什麼靈感?不是坐在畫板前想畫什麼就畫什麼嗎?還需要靈感?”

    黃櫨知道仲皓凱沒有託大,他真的是那種隨時隨地都有想法的人。

    有一次學姐學長畢業前請客,黃櫨也在,仲皓凱喝多了站在街邊抽菸,夾著煙指一指對面的商業大樓。

    商業樓亮著的整齊燈火,黃櫨只知道有不少人在燈火中堅守崗位加班工作,仲皓凱卻和她說,“要我畫,這樓就是無數只掙扎的蟲足,枯槁、無望地在黑夜裡抓撓著。”

    “為什麼?”

    “不知道,就想這麼畫。”

    畫不出來。

    黃櫨感覺自己的思維像是被注了水泥,凝固成一團。

    越焦慮越難有創作靈感,但有時候事情真的是這樣,屋漏偏逢連夜雨。

    黃櫨正因為沒什麼靈感而抓心撓肝,老師又在群裡發了通知。老師說畫展結束後,展館那邊的工作人員把參展畫作全都送回到學校,學校幫忙簽收了,開學後可以去找老師領。

    這段通知裡艾特了黃櫨,而黃櫨留意到,有幾個同學是沒被艾特的,因為人家的畫已經賣出去了。

    她的畫,是滯留品。

    在這種時候,徐子漾這個話癆拉著她滔滔不絕,讓她多少有點不耐煩。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黃櫨總覺得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多問題想問她。比如說青漓好玩的地方,問孟宴禮或者問楊姨,肯定都比她知道的多。

    發覺到徐子漾的問題不怎麼走心,她也就不願意好好回答了,懟了他一下。

    懟完有那麼一點後悔。

    徐子漾這個人雖然很吵,是個能自己和自己說相聲、自己唱完對唱情歌的叨叨機,比仲皓凱更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