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餅 作品

第138章 合作和背叛(下)

    山廟廢棄多年,誦經的僧人早不知去向何處,只有供奉的菩薩依舊保持著結跏趺坐,靜默地看著門外輪轉的四季山景。

    難得今日廟中有客,拂去塵埃,增添人間煙火氣。

    篝火前,兩人對坐,烤著不知名的鳥兒。熊熊火焰的背後,一隻長著粉色絨毛的鳥頭正一伸一縮地探看著樹枝上鳥,絲毫沒有兔死狐悲的憂愁,看那活潑伶俐的模樣,彷彿默認了坐在篝火邊的人類才是它的同族。

    裴元瑾身上的傷看著嚇人,但行動無礙。

    他將鳥從樹枝上取下來,遞給對面的傅希言。

    傅希言已經恢復了本來面目。沒有了易容,臉上肌膚如獲新生,他揉了揉臉,撕了一片肉塞入嘴裡,露出了懷念的神色:“過了這麼久,鳥肉沒有進化,廚藝也沒有進步,看來都很念舊啊。”

    裴元瑾從行禮裡取出一隻小壺和一小袋茶葉,傅希言看到藥材,想起裡面有胡椒,高興地翻找出來,手指碾碎撒在鳥肉上。

    裴元瑾看他咬了一口,臉色就比自己煮的茶水綠了。

    傅希言感慨:“還是得有鹽啊。”

    傅貴貴還在旁邊探頭探腦,他就撕了一塊給他,傅貴貴高興地接過來,然後嘔吐出來,圓滾滾的眼睛充滿了嫌棄和驚詫,似乎在問,作為人,你怎麼能吃這樣的東西!

    傅希言伸了個懶腰,扭頭看門外,絲絲細雪飄進門來,竟然下雪了。

    他站起來,倚在門邊,看著那落到地上,轉瞬即逝的雪花,好奇地說:“不知道村民發現班輕語的屍體後,會如何處置。”

    裴元瑾省去了煮茶的繁瑣步驟,直接將茶葉放入滾燙的開水中:“越王手下如果不是太笨,應該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村民見到屍體,自然是上報官府,官府層層上報,消息最後落到封懷古的手中。

    一代武王慘死郊外帶給他極致的震撼。

    他用兵如神,但武功止步於鍛骨期,並不理解武道、心境,只知道武王與自己的層級相差甚遠,對方能殺班輕語,便能殺自己。

    他雖然剛愎自用,卻也知道人只有留著一條命才能繼續剛愎自用下去。他一邊叫人幫班輕語收屍,一邊寫信,八百里加急送往臨安。

    軍師說:“聖女今日原本有一場法會,雖然貼了告示告知他們取消,仍有不少百姓從各地趕來。不知是否要驅散他們?”

    封懷古皺了皺眉。班輕語的死,雖然讓他生出兔死狐悲的驚懼,可對於左右朝局,甚至左右皇帝的靈教,他依舊毫無好感。烏玄音即將成為皇后,他不敢說三道四,對已經死翹翹的班輕語就沒那麼客氣了:“呵,聖女法會,道理說得冠冕堂皇,做的事情倒也當得起天打雷劈。”

    軍師忙道:“將軍慎言。”

    封懷古不悅:“此間只有你我,有何不可說?”都已經關起門來罵人了,還要講究死者為大的體面嗎?

    軍師躊躇道:“城中有傳言說,殺班輕語,乃是將軍授意。”

    ……

    “放屁!”

    被黑鍋的封懷古怒極。

    然而,裴元瑾大戰班輕語時,封懷古剛好趕到客棧,裴元瑾帶著班輕語屍體離開時,封懷古就在客棧裡。

    在封懷古的視角里,自己手下都是普通士兵,又來遲一步,沒有追上裴元瑾,又武功不濟,沒有留下傅希言。可老百姓哪裡會相信連豫章都能打下來的大將軍居然留不下刺客。

    除非這刺客本來就是大將軍派來的。不然如何解釋,聖女和大將軍這樣的人物會相繼出現在這個偏遠的小小的客棧裡呢?

    當然,封懷古可以實話實說,為了買鳥。可在傅希言的前世,網絡那樣發達的時代,也是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何況現在。

    封懷古暴怒之後,很快在軍師的安撫中冷靜下來。

    “短短一日,流言四起,怕是有人在暗中挑撥。”軍師分析道,“客棧的掌櫃我已經下令封口,想來不敢胡言亂語,那還有誰能知道將軍和聖女一前一後去了客棧?”

    封懷古閉了閉眼睛:“將豫章再梳理一遍,不許留下半個榕城探子!”

    軍師領命。

    “還有,貼出告示,緝拿裴元瑾。”

    他雖然害怕裴元瑾上門索命,但更

    怕皇帝和烏玄音誤信流言,要拿下他這條命。

    軍師猶豫了下,問:“若是有人提供裴元瑾的下落……”

    封懷古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

    軍師心領神會,急忙告退。

    有人提供下落,自然需要核實,以裴元瑾的武功,這一來一回拖拖拉拉之後,難道還會站在原地嗎?

    豫章因為班輕語的死,鬧得雞飛狗跳,而兩位罪魁禍首則吹著壺裡的茶水,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得正香。

    熱茶入胃,整個人都暖洋洋的,愜意極了。

    進入南虞以來,這是傅希言第一次感覺到了輕鬆。他背靠著裴元瑾,兩條腿伸得筆直,眯著眼睛欣賞外頭越下越大,洋洋灑灑的白雪。

    彷彿那是一層流動的紗簾,將廟內外,隔成兩個世界。

    他終於有閒情逸致聊天:“你是怎麼知道班輕語心境已破的?”

    裴元瑾抱著他:“你們在客棧的時候,我去了附近打探消息。”

    傅希言驚訝。在自己面前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裴元瑾竟然會主動打探消息,他佯作吃醋地說:“哼哼,那你一定和別人說了很多話。”

    裴元瑾捏捏他的鼻子:“還是別人說得多。”

    傅希言發現他指尖微涼,抓住他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裡:“別人說了什麼?”

    裴元瑾笑吟吟地感受著他手中傳來的暖意,淡然道:“班輕語這幾個月忙於慈善與法會。”

    慈善當然是好事,但班輕語做慈善,傅希言只能想到一條歇後語——“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裴元瑾也是這樣想的:“她一貫無利不起早,她主持慈善與法會必然因為能帶來好處。武王期需要的好處,就是鍛造心境。”

    其實這並沒錯。

    他現在走的這條路也是鍛造心境,區別是對於雷劫、真元變化,他知道是必經的過程,都能夠坦然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