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餅 作品

第137章 合作和背叛(中)

    但是,傅希言又非常矛盾地並不希望裴元瑾回來——無他,唯恐揭穿耳。草棚裡出現個落難王子,誰都覺得這王子背後有故事。

    可他又不能把班輕語趕走,只能叫店小二重新沏茶等待。

    一等便是一盞茶。

    班輕語面前的茶盞未動,他的那杯已經喝完了。

    期間,兩人沒有間斷聊天。除了必要的交代外,班輕語有意無意地問及儲仙宮內務,傅希言藉機抱怨景羅何等喪心病狂,兩人都知道對方話裡真假參半,這是壞人間合作所必須經歷的試探與提防。

    夜幕降臨。

    茶熱復茶涼。

    班輕語終於起身。作為聖女,她到豫章來,自然要處理很多事,親自來客棧見人已是屈尊,總不能無止境地等待下去。

    傅希言暗暗鬆了口氣,嘴上卻道歉不止。

    班輕語意有所指地說:“趙總管若想更進一步,要先從樊籠裡出來。不然就算拔了個頭,也會頂住腦袋。”

    傅希言心想,頂了腦袋都是便宜他,最好掉了腦袋,臉上還要露出敬佩的神色求教:“還請聖女指路。”

    班輕語說:“封將軍能成為南虞武將第一人,靠的便是百折不撓的勁頭。他既然派人來問赤鵬鳥,那赤鵬鳥的主人便已經寫上了名字。”

    傅希言暗道:先前不是已經說好把貴貴送給封懷古嗎?為何多此一言?難道是怕他反悔,再叮囑一番?

    ……年紀不大,人忒囉嗦。

    傅希言強笑道:“我明日一早就送去。”

    班輕語挪開目光,似乎對他的回答不盡滿意,對著犯困打盹的傅貴貴喃喃自語道:“若它主人的名字刻在墓碑上,其墓誌銘不知是否會提到赤鵬鳥。”

    傅希言心中一凜,依稀抓到了班輕語的言下之意,可她的這個意思與之前讓他做的事情截然相反,不過一盞茶的工夫,為何會出現兩種態度?

    班輕語從赤鵬鳥身上收回目光,坦蕩的面色默認著,自己剛剛並非無心之言。

    傅希言捉摸不透她到底是又一次試探還是真心想要封懷古去死。論概率,兩者都有可能。封懷古是南虞大將,天然是小皇帝的人,除非想造反,不然這個節骨眼,不可能和班輕語眉來眼去。殺了他,班輕語少了個敵人,可她身在豫章,難釋嫌疑。若要撇清關係,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捉住兇手?

    作為一個活了兩輩子的好人,要他站在壞人的思維考慮事情,實在為難,想到這裡,已經汗溼後背,覺得自己即將變成一隻捕蟬的螳螂。

    可轉念一想。

    班輕語如今提出的條件,十分符合狼狽為奸的準則。是他那句“晉升武王期”的要求打動了她,讓她以為自己有求於他,所以才提出這樣一個交換的機會?

    那自己該接還是不該接?

    傅希言內心是想接的。從儲仙宮到南虞,他是為了伸張正義,可裴元瑾真氣被封,造成出師不利,使他不得不另闢蹊徑。

    說實話,來豫章之前,他別的沒要,問地安司長要了一堆的毒藥迷藥春|藥,連下三濫的手段都惦記上了,可見把握之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況這兩頭老虎都站在自己的對立面,自己就算糊里糊塗當了她手裡的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無非就是將靈教、南虞朝廷這鍋渾水攪得更渾濁。說不定自己接近她的期間,就能找到她的命門弱點,或者挑撥烏玄音和她鷸蚌相爭。

    他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可以先應承下來,穩住班輕語,其餘的等裴元瑾回來再商量,當下就要開口,正在此時,廊道傳來不合時宜的腳步聲,不疾不徐,有條不紊,熟悉又穩健,不用問,王子還是在班輕語離開之前的關鍵時刻回來了。

    傅希言心吊起來,腦中閃過萬千念頭,還沒定下哪個,班輕語就先一步將門拉開。

    屋內的油燈在漆黑的走廊上打出了一道亮光,正好籠罩住門外之人。他身上的衣服還是出去時穿的那一身,臉卻年輕了十幾歲,如冠玉一般,英俊無雙。

    看著裴元瑾的真實面目,傅希言閃了半天的念頭突然定格:臥槽!老子和這魔女鬥智鬥勇鬥得頭髮都快白了,你倒好,一個耍帥,就叫我前功盡棄!

    他不甘心地驚叫:“少主?”儼然想做最後的掙扎,與自爆身份的獵人撇清關係。

    裴元瑾目光飛快地掃過他,見他身上完好無損,才看向班輕語,淡然道:“你負蒼生,蒼生亦棄你。”

    傅希言心想:這話前半截是對的,後半截若是指南虞老百姓,應該沒有這麼大的能量。

    他挪動腳步,去看班輕語。

    她依舊保持著向外走的姿勢。背對著油燈,她面容本就灰暗,從他的視線正好能看到她面部陰影中閃爍的眸光。

    眸光中有許多情緒,唯獨沒有驚訝,彷彿他出現在這裡,就在她的預料中。

    傅希言心中震驚,將剛剛在屋裡發生的所有事串聯細想,竟想不出班輕語是一早就發現了他們的身份,還是在自己叫住她之後露出了破綻,又或者,她只是在強裝鎮定。

    空中靈氣湧動,班輕語伸出手掌,像是愛撫一般,輕輕地探向了裴元瑾的前胸,傅希言施展“碎星留影”,想要搶在她的前面。

    然後在他動身的剎那,武王威壓襲來,逼得他身形一頓,儘管及時解除了桎梏,卻晚了一步,班輕語的手掌已經貼在了裴元瑾的胸前。

    傅希言腦袋轟的一聲,各種雜念都不見了,自己的魂魄好似隨著她那輕輕的一掌飄了起來,飛到了半空中,將整條走廊,甚至整個客棧都籠罩在了自己的意念之內,恨不能一個響指就讓這個女人灰飛煙滅!而他的身體,當即如離弦的箭矢,衝到裴元瑾身邊!

    班輕語手掌微微吐力,溫柔地打在裴元瑾的身上。

    裴元瑾雙目微合,老僧入定一般,從班輕語出手到現在,身體連基本的避讓動作都沒有,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她打向了自己。

    對方真氣拍在胸前,真元依舊紋絲不動,切斷了與經脈的所有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