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餅 作品

第34章 前世的訣別(上)

    濃煙滾滾的牢房內,充滿了悲切哀嚎。

    傅希言捂著鼻子起來,摸索身邊的人,小桑一個鯉魚打挺起來,戒備地望著門縫的方向。箭雨、響雷彈肅清獄卒之後,正主兒就該上場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緊接著的第三波依舊是響雷彈。

    傅希言就近拖著兩個受傷的獄卒躲閃,但更多的哀嚎聲淹沒在了這片驚天動地的轟炸聲中。

    小桑從地上爬起來,呸呸地吐著口水,忍不住抱怨:“都察院其他人都死了嗎?咳,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傅希言摸著獄卒的脈搏,發現他們還有氣,一邊掏出兩顆內服的傷藥給他們吃下,一邊道:“我們想到的,對方也想到了。你先想辦法出去。”

    這時候,只有功法特殊的小桑小樟才有希望穿過這重重包圍請來救兵。

    小桑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身體一晃,就消失在牢房之中。原本守在另一邊的小樟退到傅希言身邊。

    傅希言起身查看其他人,離牢門近的,基本不用看了,主要是那些還能出聲的。他身上帶著一些內用外服的傷藥,是他當上司獄之後,傅軒準備的。

    他當羽林衛時都沒有,可見在羽林衛指揮使心目中,司獄的危險比羽林衛大多了。

    可不是麼?

    傅希言在心中苦笑。

    他的三段工作經歷,真對比起來,羽林衛天天出操鍛鍊那都是小兒科。人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到了江湖才惜福。

    他又將口服藥喂幾個重傷的吃下,把外敷藥撒在他們的傷口上,希望能起到些作用。

    整個過程中,他沒讓小樟幫忙。

    敵人的目標還沒有暴露,進攻沒有結束,他們之中,一定要留一個把風。

    剩下最後一點藥,正好輪到司獄吏。

    他雖然離門近,但反應快,除了額頭受了點撞傷,其他還好。衙門裡,傅希言與他關係最好,見他平安,心裡也鬆了口氣:“一會兒你……”

    懷中“風鈴”大作。

    他下意識抬頭看牢門,只見門被一掌推開,躥進來五六個黑衣人。小樟隨手操起一把落在地上的刀丟向最中間的刺客,然後一掌劈向領頭的那個。

    然而——

    傅希言感受到的危機並不是從門口來的。

    一柄漆黑的大刀在牢房昏暗環境的掩護下,悄無聲息的,從關押放人的囚籠方向,慢慢地遞了過來。

    這世上,有的刀很快,殺人如切瓜。有的刀很慢,悄然無聲,蘊藏的殺機卻絕不減少半分!

    在刀即將插入脖子的那一刻,握刀人心中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似乎在惋嘆這麼簡單的事情,為什麼要興師動眾,讓自己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還浪費時間。

    可人生的變故往往就出現在勝利果實觸手可及的前一刻。

    傅希言圓潤的身體如泥鰍一般貼著刀鋒滑了過去,小了好幾號的圓潤拳頭軟綿綿地回擊過來,那力度看似情人打鬧的捶你小拳拳,可擊中的剎那,突如其來的拳勁帶著一絲灼熱的熱度,叫人忍不住在這寒冷的氣溫中發出被燙後的輕呼。

    傅希言身後刀光一閃,剛好照亮握刀人的半張面孔——陳文駒。

    *

    將近子時。

    劉貴妃派太監催促建宏帝就寢已經是一個時辰前的事。

    陳太妃薨,後宮屬劉貴妃一家獨大,自覺地負擔起照顧皇帝作息的責任。可惜建宏帝對她的這番溫柔體貼並不領情,近來的睡眠依舊越拖越晚。

    延英殿內外通明。

    外面的消息一茬接著一茬送進來:

    “萬里武館強行突圍,已與金吾衛交手。”

    “神行武館夜襲金吾衛,已派人過去支援。”

    “都察院遇襲,有爆炸聲。”

    “申太醫已死,桌上留了一顆他的人頭,已驗明正身。”

    ……

    建宏帝看著身邊的俞雙喜:“我們剛查申太醫,他就死了,還留了個人頭,這是在示威啊。”

    俞雙喜沉默。

    建宏帝又道:“都察院的司獄是永豐伯家的胖子吧?這官還是朕給的。這次永豐伯怕是要傷心了。”明明說著惋惜的話,他的嘴角卻流露出微微的笑意來,似乎對正在發生的事情極為滿意。

    *

    陳文駒怎麼從牢裡出來的?

    他的武功不是被申太醫封住了嗎?

    原來他們行動的日子不是冬至,而是冬至前夜?

    諸多念頭雜亂地浮現在傅希言的腦海,而他出拳的速度卻半點沒有慢下來。

    陳文駒一擊不成,直接用腳勾起旁邊的司獄吏,單手抓住對方的後領,舉在身前當作盾牌。

    然而傅希言的拳法古怪,拳勁竟似水中的游魚一般,貼著司獄吏的身體,似柔實剛的打在陳文駒的肩膀上,那灼熱的真氣彷彿穿透皮膚,順著他的肌肉紋理,絲絲縷縷地滲入其中,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肩胛骨微微地裂開了縫隙。

    這是什麼霸道功夫!

    陳文駒雖然未盡全力,但被一個境界低於自己的人逼到這個地步,大感臉面無光。

    外面傳來連續三聲短促的哨聲。

    這是儘快撤退的信號。

    陳文駒右手猛然朝前劃圓,又反手劈出一道剛猛至極的刀風,趁著傅希言退避的剎那,拎起司獄吏,喊了聲:“走!”

    與小樟糾纏的刺客們聞聲,齊齊後退,順手撒出一把響雷彈。

    傅希言因為貼得近,這時候後撤反而會撞到撤退的刺客並陷入雷區,只能硬著頭皮追在陳文駒身後。

    一片地動山搖中,陳文駒一馬當先,跳出都察院高牆,傅希言緊隨其後。然後他雙腳剛落地,陳文駒就轉身,當頭劈出一刀——

    這一刀,有萬鈞之勢!

    而傅希言的身後,還有六把想留命的刀!

    有人說,人在臨死前,會飛快地掠過自己過去的人生,可此時的傅希言不但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一滴冷汗都沒流下。

    他專注地看著陳文駒劈過來的黑刀,將真氣運用到極致,不閃不避,狠狠地打出一拳。

    拳頭與刀鋒像是互相吸引的磁鐵,在半空狠狠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清冷的月光照射在他們的交接處,金銅色的肌膚出現絲絲龜裂。

    而此刻,刺客的刀也該到了。

    六把刀,六道光,好似六輪明月,墜入這條漆黑的街道。在出刀人的預計中,它們會劃開皮肉,造成六道傷口,若砍得深些,能直接插|入對方的身體,刺穿內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