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瘦子 作品

第 113 章 結局

    洗淨擦乾,兩人並排躺在床上,床頭燈灑下暖黃的光,空調吹著熱風,房間裡的氣氛溫馨而寧靜。

    陸成舟還在為許皓月的拒絕而耿耿於懷:“剛剛為什麼不做?以前你不是最喜歡洗手間嗎?”

    許皓月一本正經地回答:“地上太滑,不安全。”

    “那現在安全了吧?”陸成舟翻了個身,撐在她的兩側,深邃的眸光牢牢鎖住她,裡面燃燒著欲.望。

    許皓月抓了個枕頭,擋在他們中間,“哎呀你消停點!”

    陸成舟抗議道:“我都消停了幾個月了!”

    “可能還得再消停……”許皓月在心裡默算,“至少半年吧。”

    陸成舟一臉驚恐:“啊?為什麼?”

    見她目光躲閃,他突然緊張起來,捧著她的臉,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你不會生病了吧?”

    “沒有。”

    一想到孩子的事,許皓月心裡愁緒萬千,紛亂如麻。

    現在陸成舟回來了,那這個孩子,是要還是不要呢?

    她一時沒了主意。

    陸成舟緊緊盯著她,“你別瞞著我。”

    “哎呀,我真的沒病!”許皓月被他盯得有些惱,“我就是累了,不想做。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陸成舟抱住她,腦袋在她胸口拱來拱去,像一隻毛絨絨的黏人的大狗。

    他嘟噥道:“就算有病我也要。明天我們就去領證。”

    “明天?”

    許皓月突然想到,她的流產手術,也是預約在了明天。

    一悲一喜,兩件大事在同一天完成,未免太殘忍。

    “幹嘛這麼著急?不跟家裡人商量下嗎?”

    “有什麼好商量的?不管他們同不同意,反正我娶定你了。明天回去一趟,去取戶口本,順道跟他們打聲招呼。”

    很少聽他說這種孩子氣的話,許皓月忍不住笑了。

    過了會兒,又聽見他悶悶地說:“我這麼著急,還有個原因,為了徹底隱姓埋名,方隊準備給我辦個新身份證。我以後不能再用陸成舟這個名字了。”

    許皓月有些驚詫:“啊?那叫什麼?”

    “方隊給我取了個名字,陸志強。”

    許皓月騰地一下坐起身,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太土了!這名字,配不上他的形象和氣質。

    陸成舟也坐起身,愁眉苦臉地說:“沒辦法,他說必須取個普通點的名字,這樣才不引人注意。”

    許皓月哀嚎:“可是,普通的名字成千上萬,幹嘛非得叫這種……”

    六七十年代父母輩的名字啊?

    陸成舟一個三十歲的壯年小夥子,取這種有年代感的名字,不是更引人注目嗎?

    她抓住陸成舟的肩膀,可憐巴巴地望著他,乞求道:“還有改名的機會嗎\"

    陸成舟撓撓頭,“我問問方隊。他這人吧,大老粗一個,自己的名字就挺敷衍的,給別人取名更是災難。”

    “他叫什麼?”

    “方光明。”

    許皓月撲哧一笑。

    方光明,放光明,敷衍中又透露出那麼一絲……別緻。

    許皓月歪著腦袋看著陸成舟,“如果讓你自己決定,你會取個什麼名字?”

    陸成舟對這種事一向不在意:“無所謂,名字只是個代號,叫陸成才、陸成長、陸成功、陸成熟,都可以。”

    “……”

    許皓月痛下決心,以後給孩子取名的重任,一定不能交給他。

    她琢磨了半天,眼睛倏地亮了,“我給你取一個吧,叫陸嘉木怎麼樣?”

    嘉木,才能成舟。

    陸成舟彎眸笑了,“還行,比陸志強好聽。”

    廢話,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名字好麼?陸志強一聽就是個粗糙老爺們,陸嘉木則像偶像劇男主的名字,跟他的氣質完美契合。

    許皓月心念一動,“那再交給你一個任務。”她抓起他的手,輕輕貼在自己的小腹上,“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名字。”

    陸成舟直愣愣地看著她。

    短短一分鐘內,他臉上的表情經歷了從茫然、到震驚、到激動、到狂喜等一系列變化,最後居然眼眶泛紅,連聲音都哽咽了。

    “真的嗎?”在得到許皓月肯定的點頭後,他依舊難以置信,反覆追問道:“你懷孕了?是在海邊那次嗎?幾個月了?為什麼肚子還是平平的?”

    與他相比,許皓月的表情平靜地近乎冷淡。

    “你別太激動了,這個孩子,我不想留。”

    陸成舟笑容頓時僵住,眼裡滿是震驚。

    “為什麼不留?我們明天就去領證,領完證就是合法夫妻了,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你不是想跟我有個孩子嗎?難道你之前說的話,都是騙我的?”

    許皓月重重嘆了口氣,耐心跟他解釋自己的顧慮:“這孩子來得太突然了,我都沒好好備孕,而且懷孕前我不是一直在吃藥嗎?我擔心會影響孩子發育。”

    陸成舟也逐漸冷靜下來。

    他皺著眉考慮了很久,才斟酌著開口:“我覺得,這世上大部分事都是偶然發生的。想把一切計劃得穩穩當當,準備得萬無一失再去行動,反而會錯失很多機會。不是有句老話說,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蔭嗎?孩子來了就是緣分,我們現在開始準備,一切還來得及。”

    許皓月臉色依舊凝重,“可是,萬一是個畸形兒……”

    “我們定期去做產檢,發現問題及時解決。”陸成舟摟住她的肩,用力捏了捏,“現在醫學已經很發達了,你擔心的問題,產檢的時候都能查出來。萬一,我是說萬一啊,這個孩子真的不健康,那隻能說……它跟我們的緣分太淺。但是,一切都還沒有定論,咱們就順其自然,不要為還沒發生的事瞎操心。”

    許皓月怔怔地看著他,囁嚅著問:“所以,你的意思是?”

    陸成舟態度堅定:“先留著。”

    許皓月眉頭慢慢舒展開來,心頭堆積已久的憂慮,被他寥寥數語就輕鬆化解了。

    她眸中含笑,輕撫著腹部,柔聲說:“那你給它取個名字。”

    陸成舟一巴掌拍在腦門上,仰天長嘆。

    又到了考驗文化水平、也是他最怕的環節了——取名。

    他可以叫陸志強,他的孩子,總不能叫陸建國、陸志國、陸建剛、陸小明、陸大寶吧?

    看著許皓月期待的眼神,他驀地心念一動,指著床頭燈說:“要不就叫陸燈吧?”

    “……”許皓月面無表情,沉默了三秒,“我決定了,打掉!”

    陸成舟臉色突變,一個撲身過去,死死抱住她的肩,就差給她下跪了。

    “別啊!你聽我解釋!燈啊,給人光明和希望,多麼好的一個字!路燈,可以照亮黑夜,指引回家的路,寓意很深刻啊!小名兒就叫小電燈泡,多可愛啊!你再考慮考慮!”

    許皓月斜乜著他,幽幽地說:“你的意思是,它是我們之間的電燈泡?”

    陸成舟簡直百口莫辯:“不是,我說了那麼一大堆理由,你怎麼就記住了這三個字呢?”

    --

    取名這件小事可以從長計議,但領證大業刻不容緩。陸成舟必須趕在自己改名叫陸志強之前,把他跟許皓月的名字印在一起。

    於是,第二天一早,他就火急火燎地回了家,在爺爺奶奶父親震驚的目光中,翻箱倒櫃找出自己的戶口本,又急匆匆地出門。

    今天天氣好得不像話,陽光清澈透亮,微風和煦輕柔,讓人心情愉悅,忍不住嘴角上揚。

    連婚姻登記員都直誇他們是俊男靚女,結婚照簡直可以掛在民政局的櫥窗上當宣傳照。

    兩本紅彤彤的證到手,兩人還是有些恍惚不敢相信。

    走出民政局大門,初春的陽光照在臉上,樹梢吐出了嫩芽,小鳥破殼而出,小奶貓跟在母貓後面練習走路,一切都是嶄新明媚的。

    連空氣都瀰漫著草木的清香,許皓月做了個深呼吸,側著頭看向陸成舟。

    她問:“你說,結婚意味著什麼?”

    陸成舟思忖片刻,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眼裡滿是寵溺的笑意。

    “意味著我們是最親密的關係,是愛人,是朋友,也是親人。”

    許皓月會心一笑,將小紅本塞進了挎包的最裡層。

    陸成舟也問:“那你呢?結婚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許皓月與他含笑對視,柔聲說:“意味著,我最愛的人是你,以後,我還會更愛你。”

    領完證,兩人各自向家人通報了這件喜事。

    陸成舟這邊倒是方便,走兩步路就到家了。他站在院子裡,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下,對著三位長輩重重磕了個響頭。

    把姿態放低,禮數到位,就能少受點皮肉之苦——這是他從小與父親鬥爭中總結出的經驗。

    許皓月這邊麻煩點。她得先找個公共電話,撥打海外長途,跟方韻的某個朋友取得聯繫——這是她們出國前就約好的聯繫方式,然後找許母接聽電話。

    聽到母親久違的聲音,許皓月一時沒忍住,眼眶又泛起了紅。

    “媽,有三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許母的聲音也透著愉悅:“能接到寶貝女兒的電話,就是我今天最好的消息了。”

    許皓月鼻頭一酸,心緒複雜萬千,“媽,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要不是她當眾揭露季康平的醜事,還把各項證據發佈到網上,引起輿論的掀然大波,也不會連累到母親和嫂子。

    母親溫聲細語地安慰她:“別說傻話,你做了正確的事,這也是我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媽媽為你感到驕傲。”

    頓了頓,她哀嘆一聲,“至於你爸,他是罪有應得,你別有心理負擔,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這起舉國震驚的腐.敗大案終於在上個月迎來了終審判決,季康平和賀明遠都被判了無期徒刑,其他涉案人員都未能倖免,輕則免職,重則判刑。

    許皓月雖然堅信許母是清白的,但她與季康平畢竟夫妻多年,難免會有利益往來糾纏不清。

    只有提前為母親安排好退路,許皓月才能真正無所畏懼,放手一搏,向死而生。

    許母感嘆道:“還好安琴沒被判刑,不然,我這輩子都沒法安心。”

    因為一紙精神病鑑定書,法院免於對安琴的刑事處罰,將她送進了精神病院。

    對安琴來說,那裡算是個不錯的安身之所,三餐不愁,安全無虞。如果治療效果良好,她將來還能出院,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上天為每個人都安排了最好的歸宿。從今往後,天涯陌路,後會無期。

    許皓月舉著聽筒,目光不經意飄到街角,那裡有一株茂盛的三角梅,長得有三四層樓高,在陽光下,每朵花都肆意綻放,每片葉子都綠得鮮活,充滿生機。

    彷彿心有靈犀般,陸成舟的身影恰好從三角梅後面出現。

    他一眼就看到她,臉上瞬間綻開笑意,大步向她走來。

    天地俱靜,柔光灑落,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柔了。

    電話那頭傳來許母的聲音,打斷了許皓月的遐思:“對了,不是說有好消息嗎?一件件說,讓媽高興高興。”

    許皓月含笑凝望著向她走近的男人,聲音忍不住上揚:“媽,陸成舟回來了,他還活著,這是第一個好消息。”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歡快的笑聲:“讓我猜猜啊,第二件喜事,是不是你們結婚了?”

    “嗯。”

    “那第三件呢?”

    許皓月抿了抿唇,遲疑片刻,有些惴惴不安:“媽,我懷孕了。”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

    過了半晌,才聽到母親開口:“有點快,不過,看到你們有個好結果,我也很高興。我剛當上奶奶,馬上就要當外婆了。”

    許皓月倏地睜大眼,驚喜地問:“嫂子生了?”

    問完後又覺得好笑,這不廢話嗎?去年十月就到預產期了,只不過這段時間她過得渾渾噩噩,把這件事徹底忘了。

    “嗯,生了個女孩,取名叫季繁星,跟你的名字正好是一對兒。”

    許皓月笑彎了眸。

    繁星,皓月,遙相輝映,熠熠生輝,真好。

    提到名字……

    許皓月抬眸看了眼陸成舟,思索片刻,決定聽聽母親的意見:“媽,我跟陸成舟的孩子,叫陸燈怎麼樣?”

    許母沉默三秒,

    “噗”——

    電話那頭爆發出一串大笑,一向端莊自持的許母此刻笑得像打鳴的公雞,久久停不下來。

    許皓月臉黑了。

    她已經可以想象,肚子裡的小寶寶呱呱墜地後,每一次向別人介紹自己的名字,會收穫多少無情的嘲笑,幼小的心靈會遭受多大的傷害。

    陸成舟撓撓頭,困惑中還帶點忿忿不平:“這名字挺好的啊,不然叫什麼?陸牌?陸虎?陸由器?”

    --

    四月,繁花正盛,陸成舟開著車,奔赴新的定居地,副駕上坐著許皓月,車後放著他們的全部家當。

    許皓月舉著陸成舟的新身份證,對著陽光端詳了半天。

    “陸、嘉、木。”她來回唸了好幾遍,越念越喜歡,“看看,咱文化人取的名字就是不一樣。”

    陸成舟笑而不語。

    那天領完證,他給方隊發了條短信,除了通知自己的喜事,還委婉地提議:陸志強這個名字,恐怕跟他的年齡氣質不太符合,不如改成陸嘉木。www..co(m)

    方隊收到短信,不屑地嗤笑一聲:“這些小年輕,盡喜歡取些文縐縐的名字,酸了吧唧的。嘉木,一根木頭,哪有志強好聽?”

    好在他還算有良心,順著陸成舟的意思,給他辦了張新的身份證,還特意找了關係,把他調到一座小城市,離泉城不遠,有山有水還有溫泉,比南浦鎮要繁華熱鬧得多。

    陸成舟依舊從事森警崗位。因為山上大部分地區都被開發得很成熟,所以巡山的工作也輕鬆了許多,每□□八晚六,偶爾遇上急事加班,也能趕回家吃口熱乎的飯菜,比起之前風餐露宿的日子,不知道舒坦多少。

    許皓月起初也找了份兼職,在藝考集訓班教美術課,不過後來肚子大了,行動日漸不便,陸成舟便讓她辭了兼職,安心在家養胎。

    小城市房價不貴,他們買了套二手房,一樓帶院,日照很足,原房主裝修得很用心,幾乎可以拎包入住。

    閒暇時,陸成舟喜歡收拾小院,周圍做了一圈圍欄,入門處搭建了個花架拱門,爬藤月季長得很快,幾個月就覆蓋了原來的鐵架。沿牆處種了一排繡球花,此時,花球開得正盛,一簇簇的,蓬勃又可愛,把小花園裝點得熱熱鬧鬧的。

    院子中間還有片空地,陸成舟打算種棵小樹。

    許皓月心念一動,“哎,我這兒有種子。”

    她回到房間,從衣服口袋裡翻出了一枚豆莢。

    這是那棵小鳳凰樹的果實。小小的豆莢,只有巴掌大小,深褐色的外殼已經成熟乾裂,露出裡面一排橢圓形的種子。

    陸成舟不覺失笑,“從一粒種子長成一棵樹,你知道要多久嗎?”

    許皓月如實回答:“不知道。”

    她低頭撫摸著隆起的腹部,眸光流轉著溫柔的愛意,“不過,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它發芽、長高、開花、結果。不要急,樹跟人一樣,需要時間,慢慢長大。”

    陸成舟凝眸望著著她,眼裡滿是寵溺的笑,輕聲說:“好。”

    一輩子那麼長,足夠等一棵樹開花,看一個孩子長大,陪你愛的人,經歷歲月流轉,走完每一個春秋和冬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