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瘦子 作品

第85章 父親

    許皓月又回到那年在德國的狀態,身上大片大片地起溼疹,成日茶飯不思,精神恍惚,日漸萎靡消沉。

    當初,賀軒還會悉心照顧她。可現在,他早已失了耐心。

    來探病的時候,他陰陽怪氣地說:“接個吻而已,就病成這樣。怎麼?你對我的口水過敏嗎?”

    許皓月望著窗外,視線從始至終不曾轉向他,語氣淡漠地:“我對你整個人過敏。”

    賀軒被狠狠噎了一下。

    緩了緩,他勾起嘴角,譏諷道:“真是抱歉,那你只能忍忍了,畢竟下半輩子都要跟我這個過敏原同床共枕。一點口水算什麼,以後有你受的!”

    說完,他憤然離開。

    得罪他的下場就是,第二天就傳來“秋水長天”夜店被查封的消息。

    季銘氣急敗壞地來找許皓月,一見面就開口訓斥:“你們小倆口吵架,關我什麼事?他憑什麼把氣撒到我身上?”

    “那你去問他啊。”許皓月笑意嘲弄,“你們倆關係不是很好嗎?”

    季銘愣了下,察覺到她話裡有話。

    “你什麼意思?”

    “我在夜店遇見陸成舟的事,是不是你告訴他的?”

    不然賀軒怎麼會這麼快得到消息?怎麼知道她要去找陸成舟?怎麼會緊跟著她上了飛機?

    季銘絲毫沒有被拆穿的尷尬,神色坦然地說:“我是怕你一時衝動,又做傻事。”

    “我做傻事,總好過你不做人事。”許皓月勸他,“哥,做個人吧。”

    別當季康平的狗,別做權勢與金錢的奴隸,把自己當人,也把別人當人。

    然而,這句真心實意的勸告,在季銘聽來,簡直比罵他是畜生還難聽。

    季銘一時氣結。

    打也不是罵也不是,現在又有求於她,只能好聲好氣地哄道:“妹妹,你幫幫哥唄。那家店對我很重要,我很多生意都是在那裡談成的。你去跟賀軒低個頭認個錯,讓他跟上頭打聲招呼,放過我,行嗎?”

    許皓月依舊無動於衷:“我不去。你那間窯.子早就該查封了,賀軒這也算是為民除害,積德行善。”

    她冷硬的態度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季銘終於放棄幻想。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就不怕撕破臉皮了。

    季銘指著她鼻子一頓臭罵:“我警告你別不識好歹!你安安分分地當你的季家大小姐和賀家未婚妻,有什麼不好嗎?非得把兩家的關係鬧僵才開心?得罪了賀家對你有什麼好處?……”

    許皓月靜靜聽著他的謾罵,一言不發。

    等房間裡終於安靜下來,她才懶懶地掀起眼皮,語氣冷淡地說:“罵完了嗎?罵完趕緊滾。”

    季銘怒氣衝衝地站起身,一回頭,看見許母就站在門邊,臉上陰霾重重,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季銘頓時僵住,如遭當頭一棒,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氣氛僵滯了許久。

    他終於離開,如同一條倉皇逃竄的喪家之犬。

    “阿許……”

    又是一個來勸她的。

    “媽,放過我吧。我不想聽。”

    許皓月靠在躺椅上,疲憊地閉上眼。

    她真的累了。

    她覺得自己像只困獸,被最親的人團團圍住。他們打著父權、兄權、以及未來的夫權的名義,或哄騙、或誘惑、或威脅,目的只有一個——逼她就範。

    重重壓力下,她不得不同意聯姻。可他們還是不滿意,要她聽話、順從、不許反抗,要她乖乖配合,扮演好一個女兒和未婚妻的角色。

    人活一世,她就不能單純地做一回自己嗎?

    “阿許,”許母走到她身後,手搭在她的肩頭,輕聲叮囑,“把藥吃了。”

    許皓月從她手裡接過水杯,將一把藥囫圇吞進去。

    許母在她身後踟躕了一會兒,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決定告訴她:“剛剛安琴給我打了個電話。”

    許皓月眉頭不自覺蹙起,語氣不耐煩道:“又來要錢?”

    “不是……”許母頓了下,語氣低落了幾分,“她說小宇快不行了,希望我們去看看他,見他最後一面。”

    許皓月頓時懵住。

    回過神來後,她的心頭湧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悲傷,所有的抗抑鬱藥都失效了。

    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剛剛吃進去的藥嗆進了喉嚨。她捂著嘴衝進洗手間,撲在池邊搜腸刮肚地嘔吐著。

    心理醫生告訴過她,這些嘔吐的生理反應,是源於她心理上的自我厭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