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一段文字突然在樂景眼前慢慢浮現:

    【年輕的伊萊在大地流浪,他一直在尋找一個問題的答案——“我們印第安人要如何活下去?”

    “難道就因為我們貧窮落後,就註定要被屠殺嗎?”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年輕的印第安人終於隱隱約約找到了問題的答案:“我要請我親愛的朋友給我和我們寫一本書,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消亡,我希望有人能知道我們從來不曾屈服。”

    “圖騰燃燒過的土地,印第安的亡靈永不停止凝望。”

    年輕的印第安人閉上了眼睛,雄鷹回到了天上,生生世世歌唱印第安的傳說。】

    伊萊是樂景這輩子送別的第一個朋友。

    即便是現在,樂景想起自己和伊萊最後溫柔的告別,胸腔中迴盪著澀然的甜蜜,這種心情如此矛盾,讓他在悲慟中也會展眉輕笑,讓他能在冰山上抓住一縷爽朗溫潤的夏風。

    這就是伊萊帶給他的感覺。

    他在做口述史時,並沒有期望自己微小的努力能帶給印第安人多大變化,他只是想在時代的廢墟中儘可能搶救出一些瓦片,傳承一些文化的遺物。

    最初,不過是為了一個和伊萊的約定罷了。如果他真的改變了很多印第安人的命運的話,也要歸功於伊萊源自本性的良善勇敢。

    還不等樂景繼續緬懷自己的友人。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叮,檢測到主播和歷史人物顧圖南羈絆滿值,完全改寫顧圖南命運,現生成結局:約好的明天。”

    又一段文字浮現在了樂景眼前,顧圖南三個字輕易撕開他內心深處最深的傷口。那道傷口一直銘刻在他的心裡,從未癒合,無時無刻都在鮮血淋漓。

    【少年在折翼之前,曾經一直想做一個遊手好閒的富家子弟。

    後來啊,他又想成為一名鐵路工程師,為中國修建鐵路。

    再後來,他又開始想要革.命,想要發展武裝暴.力。

    在生命的最後,少年笑著在心裡對遠方的朋友調侃道:“你看啊,我就是這麼見異思遷的男人。”

    可是,即便如此,少年從未後悔自己跟著友人出國,也不後悔自己為了友人回國。

    “以後,就靠你了。扔下我跑吧,去更好的明天。”】

    更好的明天……

    樂景捂著臉,淚水終於洶湧而出。

    對不起,飛鵬,我沒有抵達更好的明天,對不起。

    可是這份對不起,你永遠無法收到了。

    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在接二連三的刀子下,樂景幾乎都有些痛恨它冰冷不近人情的聲音了——“叮,檢測到主播和歷史人物季鶴卿羈絆值滿值,改寫季鶴卿命運,現生成結局:與君同行,生死相依。”

    樂景眼睛一花,下一刻,他發現自己來到一座墓地裡。

    晴空萬里,陽光溫柔吻上高高低低的潔白墓碑們,遠處傳來孩童的歡笑聲,這是一個多麼平凡而美好的上午啊。

    樂景深吸一口氣,連續的劇烈情緒波動讓他有點疲憊。但是這樣和平美好的景色,也讓樂景鬆了口氣。

    結合他剛才的經歷,起碼證明在他死後,季鶴卿還活著,活在和平美好的光陰裡。

    一個佝僂的背影在樂景前方蹣跚前行,慢慢走過一個又一個墓碑。

    出於某種直覺,樂景慢慢跟在他的身後,然後就見他在一塊墓碑前停下了腳步,他側過身,從懷裡哆哆嗦嗦掏出了幾根香,點燃,插在了墓碑前的香爐前。

    “長生啊,我來看你了。”

    樂景慢慢走到墓碑前,和季鶴卿並肩而立,兩人一起看著墓碑上的黑白遺照。

    照片是他上大學的時候拍的,那時候他真年輕啊。樂景甚至有點自戀的想,顏澤蒼的皮囊真上鏡,即便在像素很差的黑白照片上,他看起來也很像李雲龍自誇的“十里八村有名的俊俏後生。”

    季鶴卿在墓碑前停了一會兒,又走到隔壁,點了幾根香,“飛鵬啊,我也來看你了。”

    樂景表情慢慢凝固,他猛地轉頭向右手旁的墓碑望去,本已止住的淚意再次洶湧而出。

    墓碑上,十八歲的顧圖南笑容燦爛,勇敢無畏。

    季鶴卿絮絮叨叨地說:“長生那小子偷跑,真不夠意思,可憐我一把老骨頭,孤苦伶仃,現在你們好了,你們兩個合夥一起玩,不帶我了,不帶我了。”

    樂景含淚向季鶴卿伸出手,手指卻直接穿過了季鶴卿的身體。

    季鶴卿一無所覺,繼續對著墓碑絮叨:“飛鵬啊,我現在有時候都在想,也許長生是對的,我們都錯了。”

    老人目光迷茫,喃喃自語道:“資產階級政...黨……真的可以拯救華夏嗎?”

    “我們推翻了清廷,建立了新的政.府,可是中國依然沒有變好,軍閥混戰,民不聊生,西方各國繼續變本加厲侵略我們……”

    “我本以為我可以替你看清楚黎明的模樣,可是我發現,現在好像是一個更加漫長寒冷的冬夜。”

    “飛鵬,長生,你們說,我要怎麼做?要重新走另一條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