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126章 你的快遞到了

    向東面容蒼白地躺在臺階上, 呼吸裡的血腥味很重, 臉青腫, 頭又疼又暈, 他靠著咒罵朝瘋批才沒昏死。

    不多時,向東霍然睜眼,側頭看向居民樓出入口。鳳梨奄奄一息地從裡面爬了出來。

    向東撐著地面起來, 又躺了回去,腦子裡像有一片血海在晃盪。

    老槐樹底下的陳仰幾個大步衝上臺階,一把撈起鳳梨。

    “仰哥, 我……嘔……”鳳梨吐了陳仰一身。

    陳仰沒在意身前的嘔吐物, 他把鳳梨扶到向東那裡:“你給做做心理輔導。”

    向東不置可否:“輔什麼導,大孩子了,懂得陽光總在風雨後。”

    嘴上這麼說, 手卻把鳳梨接了過來。

    鳳梨經歷過極大的恐懼,胃裡一陣陣的犯惡心, 他趴在臺階上抽搐著吐得肝腸寸斷,毫無一絲平日裡的朝氣。

    陳仰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他欲要返回老槐樹下拿紙巾擦衣服,就見朝簡拎著他的揹包走近,面色佈滿陰煞之氣。

    鳳梨嚇得吐嗆到了, 狼狽又可憐地往向東身後縮。

    向東順順他的後背:“人在受驚過度的情況下會通過嘔吐減輕負擔, 這是常識, 我家小梨子不是故意的。”

    鳳梨暈暈乎乎, 有那樣的常識嗎?怎麼突然感覺高中沒畢業的老大懂很多的樣子。他的後腦勺被老大一把扣住, 將他掛著眼淚的臉轉向陳仰。

    “但你把你仰哥的衣服吐得髒兮兮的。”向東說,“你應該道個歉。”

    鳳梨擦擦嘴站起來,對著陳仰企鵝鞠躬:“仰哥,騷瑞。”

    陳仰擺手,視線落在抽紙巾的朝簡身上:“你別管了,我自己來吧。”

    朝簡拿著紙巾擦上去。

    陳仰僵著後背站在臺階上面,看著底下一層臺階上的朝簡,入眼是他垂搭著的密密長長睫毛。

    這是陳仰印象裡第一次和朝簡平視,他的思緒有點飄。

    “你想不想談戀愛?”

    “想。”

    “你喜歡什麼樣的?”

    “腰軟的。”

    “沒了?”

    “腿好看。”

    “長相呢?”

    “我喜歡的。”

    陳仰的腦中浮現出那個記憶片段,他默默看了看自己的腰和腿,窘得臉一熱,耳邊又迴響起當初的對話。

    ——你這個條件,很好找到理想的對象。

    ——我的生活圈只有你。

    陳仰臉上的熱度退去,眼神迷茫了起來,可能是選擇性失憶的後遺症吧,他的記性是飄忽不定的,時好時壞,能記住的遠遠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多。

    每個任務的規則他都記憶深刻,而現實世界生活上的他就不行了,越細碎零散就越會忽略遺忘。那場談話是幾個月前的了,他竟然還沒忘記。

    陳仰在想他忘了多少。

    朝簡又在謀劃什麼,等待什麼,以及……為什麼恨他?

    陳仰想著想著,他看見了隔在他跟朝簡之間的東西,那是秘密和隱瞞,太多了。

    一絲溼意將陳仰的思緒拉扯了回來,他發現身前那些粘膩發酸的嘔吐物都被朝簡一點點擦掉了。

    朝簡現在用的是溼紙巾,被反覆擦拭的布料已經溼了,貼上陳仰的皮膚,冰冰涼涼的。

    胸前的一小塊布料微微拱了起來,陳仰倒吸一口氣。

    朝簡繼續擦。

    拱起的弧度漸漸變大,陳仰猛地抓住朝簡的手:“別擦了。”

    “髒。”朝簡繃著下顎。

    陳仰輕喘著瞪他:“可以了!”

    “不可以。”朝簡接著擦那塊布料,神色漫不經心,動作卻是令人不寒而慄的偏執,他在瘋狂剋制著什麼,指尖輕抖,氣息壓得很沉。

    陳仰的目光從朝簡泛著血色的眼角上面瞥過,想要推開他的手頓了頓,放了下來。陳仰咬著牙閉上眼睛,試圖梳理線索轉移注意力。

    第九個包裹被丟到了地上。

    抓鬮的任務者只有兩個,小襄是其中之一,她為了避嫌就讓阿緣來負責寫單號。

    阿緣速度揉好紙團,小襄抓起一個打開,然後就去拿包裹。

    武慶被曬得眼睛睜不開:“幾零幾啊?”

    阿緣說:“看不清。”

    看不清是什麼意思?任務難度加大了?聽到這句話的大家都湊了過去。

    陳仰手裡拿著朝簡給的紙巾,蓋在胸前潮溼的布料上面,抓起來捏著輕輕磨搓,吸著上面的水跡,他打量著第九個包裹。單子皺巴巴的,像是淋過雨,收件人那裡爛掉了,地址欄有三個模糊不情的數字。

    “1?”武慶揉揉眼睛,他努力跟上年輕人的思維,“一樓的101門牌號都變黑了,不會是101,那就是102?”

    “老弟,不是1吧,”林書蔚顫悠悠的手指向第一個數字旁邊,”你看這裡,像不像有筆跡?”

    武慶聽著他蒼老的聲音,渾身發毛:“啊?啥?”

    林書蔚挑唇,冷然一笑:“4。”

    “書蔚,去樹蔭下,我要曬死了。”他嘟嘟嘴,用手擋在眼前,起身離開。

    “阿寧,老槐樹那裡的蟬在叫個不停,我有點怕。”林書蔚白著臉,腳步猶疑。

    “蟬而已,還能吃了你不成?男子漢堅強點。”

    “……”

    鳳梨搓了搓雞皮疙瘩,膽小軟弱的那個才是真正的林書蔚,其他幾個和他一路同行,他們是一體的。

    如果拋開悲劇的部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書蔚那樣挺好的。無論是順境逆境,安全還是兇險,都有人陪著他。

    鳳梨想到自己一個人在樓道里承受的絕望跟恐懼,溺水感再次襲來,他抖動著嘔酸水。

    寬大的手掌拍上他的後背,力道絕對不輕柔,掌心卻是絕對的溫暖。

    鳳梨吸吸鼻子,還好他有老大。

    “第一個數字是“4”的話,後面兩個要麼是01,要麼是02。”武慶說,“我覺得像401。”

    鳳梨瞅了瞅:“我看著哪個都像。”

    小襄望向陳仰,她擺明了想要靠票數來定。

    陳仰:“402。”

    向東:“401。”

    陳仰的手肘碰了碰身邊的人,聽他道:“402。”

    阿緣:“402。”

    402的票數最多,小襄再次去看快遞,在發皺泛舊浸爛的紙上,那一排單號清晰得十分突兀。小襄很清楚她多猶豫一秒,朝簡的時間就少一秒,她必須儘可能地把自己的時間縮短。

    選擇賭一把吧,去402。

    小襄脫掉走路很響的高跟鞋,赤著腳往居民樓裡走。

    陳仰說:“快遞員送快遞的時候沒有打赤腳的。”

    小襄頓住,她準備把高跟鞋穿回去,阿緣阻攔道:“我跟你換吧。”

    阿緣說著就很利索地脫下了腳上的黃白色運動鞋,拎給小襄:“38碼的,你可以穿。”

    “謝謝。”小襄快速穿運動鞋,欠人情了,這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她來說,不是好事。

    “對了,402我剛送過。”鳳梨吐掉嘴裡的漱口水, “小襄姐你先別走!我有發現!”

    小襄停下腳步回頭:“你說。”

    鳳梨斷斷續續說了402的情況,那裡面有三個工人在裝修,客戶張明是其中一個工人,

    “裝修沒聲音?”小襄沉著思索,“切割了吧。”

    鳳梨傻了:“切割?”

    “聲音切到其他時空跟時間點的402去了,錯亂了。”小襄說著就進了樓。

    鳳梨用一根食指撓著毛茸茸的頭髮:“東哥,我感覺我懂了,又感覺沒懂。”

    “不重要。”向東扳開他夾在一起的腿,“尿褲子了?”

    鳳梨的臉皮一紅:“在樓裡尿了一點點。”他也是頭一次知道,傳說中的被鬼嚇失禁是可以實現的,並不誇張。

    “很黃。”向東客觀評價。

    “上午沒怎麼喝水……”鳳梨抓狂,“這不是重點啊老大,重點是我活著出來了!”

    向東毫不留情地潑他冷水:“暫時而已。”

    鳳梨扁嘴。向東嫌棄地嘖道:“行了行了,做得很好,我們小梨子最棒了,是東街的驕傲,東街以你為榮。”

    “過了過了。”鳳梨非常矯作地擺了擺手,他得瑟了半秒就垮下肩膀,磕磕巴巴告訴老大,“我發現402的異常就慌了,下樓的時候忘了不能製造大動靜,蹬蹬瞪往下跑。”

    向東很少有的沒嘲笑,眼裡流露出一兩分溫和:“嗯,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