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84章 你有沒有吃魚啊

    “這是什麼意思?”向東的智力跟武力不對等,他看不明白。

    陳仰的智力原本在及格線以上,經過搭檔的長期培訓,現在上了一個很大的臺階,他從向東手裡拿走石頭,把抓痕底下的兩句話念了兩遍。

    “天命歲百,無親而終的意思是,即便天註定能活一百歲,但家裡沒有了親人,依舊會死。”

    陳仰試著做閱讀理解:“這是我們之前發現的規則,奪取再多的壽命,是生是死還是由家人決定。”

    向東瞥朝簡,對方竟然不表揚陳仰,也沒露出欣慰之色,怎麼的,要求這麼高?

    “第二句呢?”向東問,“貪心噬命,無心了生指的是什麼?”

    陳仰說:“還是規則。”

    “貪心的人吃魚,會奪取別人的生命,而不貪心的人吃魚,了卻生死。”陳仰摩挲石頭上的抓痕,“了卻自己的生死,也能了卻別人的生死。”

    “就像那隻貓,它不想吃名字魚奪人壽命,葛飛強迫它吃了,它活了下來,被它吃掉名字魚的老吳也活了下來。”陳仰把石頭放進口袋裡面。

    向東說:“規則裡面的規則是抓到名字魚,讓不貪念壽命的人吃下去,就能化解?”

    陳仰點頭:“說白了,就是不貪圖他人的壽命,從沒動過那個念頭,自己的名字便不會出現在魚背上面,不會陷入這場詛咒。”

    “鎮長連普通的魚都不吃,他很忌憚,或許他知道這個規則,不能直說,只能勸阻。”

    “照這麼說,那魚背上不會有我的名字。”向東摸下巴上的鬍渣,“河裡有老吳的名字魚,所以昨天下午魚潮來的時候,他動了搶壽命的想法?”

    陳仰遲疑道:“動了吧,人到中年,對壽命的長短比我們要在意,可能是下意識的想,要是抓到別人的名字魚,吃下去也能增加壽命就好了之類。”

    向東聽陳仰解釋,暗地裡一直在觀察朝簡,當陳仰全部說完以後,對方淤青沒消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欣慰。

    他媽得,老子也是有病。

    自己扒拉狗糧吃。

    向東自我梳理了會,不滿道:“我還以為能完成任務了呢,搞這麼半天,進展不大。”

    陳仰不那麼覺得,這一晚的進展很大,只是石頭這部分沒達到他的預期,他蹲下來問老僕:“石頭是在哪發現的?”

    老僕灰皺的臉上一點反應都沒有,一副“生亦何歡,死亦何懼”的大無畏,看淡生死,一派釋然。

    然而向東一腳踹了過來,他就抽搐著抱頭求饒:“別打,別再打我了……西邊,西邊找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具體點!”向東吼罵。

    老僕顫顫巍巍的指了指一個位置。

    向東把槍踢給陳仰,他大步流星的跳過幾塊嶙峋石頭,前往老僕指的地方。

    陳仰第一次接觸真槍,手感卻似乎並不陌生,他無意識的用指尖描摹著槍身的線條。

    朝簡的眉頭皺了皺:“收起來,別玩。”

    陳仰想反駁說自己沒玩,可他的舉動裡確實帶著幾分興致勃勃。

    “有發現!”向東的喊聲傳來。

    陳仰看一眼地上的老僕,為了穩妥起見,他手起刀落,用手刀將人劈昏了過去。

    主僕倆陷入昏迷,眼珠卻都凸在外面,讓人瘮得慌。

    亂石谷都是怪石,朝簡不好拄拐,陳仰揹著他去向東那裡,一路就跟跳房子似的,小心翼翼找尋稍微平滑點的石頭落腳。

    到地兒的時候,陳仰渾身都是汗,他把朝簡放下來,抓起褂子擦臉上的汗:“向東,你從石頭底下扒出什麼了嗎?”

    向東翻開了一些石頭,手抓著兩塊石片,左右開弓的挖著底下的土:“老子的腎上腺素在狂飆,上次這麼飆的時候,是發現埋屍場。”

    陳仰聽到向東的後半句話,腎上腺素也升了起來,他半蹲著湊頭,就見對方突然被燙到一樣丟掉石片躥開,伴隨著一連串的鬼叫。

    導致東哥這麼花容失色的東西是……一條蚯蚓。

    個頭比較大,身體有中指粗,青褐色的,跟小蛇一樣,綠綠的頭往土裡鑽動。

    “我操!”向東要瘋了,他噁心那玩意,打死都不挖了,也不靠近,站得遠遠的。

    陳仰撿起石片,把蚯蚓撥到一邊。

    下一刻他就見自己的搭檔往後蹦了一截,柺杖都沒顧得上用,身形罕見的倉皇。

    陳仰:“……”

    這兩人,一個刀口舔血長大的,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現在竟然因為一條蚯蚓大驚失色。

    人都有自己害怕的東西,這是真理。

    陳仰挖土的功夫,向東湊到朝簡旁邊,背靠著怪石,抖腿道:“聽說你藥沒在吃了啊,為了控制住自己,很難熬吧。”

    字句是關心的,語氣卻不屑嘲諷,難熬就別熬了唄。

    朝簡瞥向東一眼。

    向東衝背對著他們的陳仰抬抬下巴,曖昧不清道:“他什麼都跟我說。”

    “是爺們就別綠茶!”向東在朝簡出招前低吼,“要點臉。”

    朝簡笑了起來。

    向東腦中警鈴大作,不好!這傢伙病發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不等向東做出應急措施,他就聽到朝簡面無表情的對陳仰喊:“哥哥,我腿疼。”

    向東還沒從朝簡這逼叫陳仰“哥哥”,叫的那麼自然的衝擊裡緩過來,就見陳仰本能似的丟下石片跑來,身披父愛的光環問對方是不是磕到了。

    每次都被一招秒的向東:“……”我不該在這裡,我應該在地底。

    陳仰挖到了東西。

    堆積如山的魚骨,小動物骨骸,還有疑似小嬰兒的,層層疊疊,由於長期的腐爛,很多都已經化為骨渣了。

    “起碼有十幾二十年了。”向東保守估計。

    陳仰想到雨裡的人間地獄,再看這些骨骸,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這個鎮子裡的人曾經為了什麼,殘害了很多生靈。

    與其說是某個人的怨恨,不如說是生靈們的詛咒,它們要讓鎮民們受到懲罰。

    陳仰的小腿被拐杖戳戳,他的視線往朝簡看的方向移去。

    朱老爺醒了,他看都沒看老僕,一心檢查自己的小紅傘,手上的動作在緊張跟恐懼之間,兩種情緒來回調換。

    向東想到什麼,眼睛一眯,他意味不明的露出一口白牙,陰險的笑了幾聲就衝過去,亮出一手扒衣服的絕活,迅速將朱老爺扒了個精光。

    朱老爺都蒙了,他一大把年紀,又是一族之長,哪遭過這個罪。

    向東給朱老爺來了個全身檢查,他的面色黑成鍋底:“你吃了幾條名字魚?”

    朱老爺本來還蒙著,聽到這個問題,他的臉色明顯就不對了。

    “沒吃。”朱老爺是個見過世面的,光著也不扭捏,他義正言辭,“我絕不會做出那種……”

    向東左手一指。

    朱老爺不自覺的看過去,冷不丁跟老僕鼓出來的眼球對上,他臉上的偽裝瞬間破裂,露出藏在下面的驚恐。

    “你自個也是魚眼,要看嗎?”向東冷笑,“我撒泡尿,讓你照照?”

    一旁憋了很久的陳仰:“……”

    “向東,你繼續問,我去撒一下。”陳仰說著就去看朝簡,眼神示意對方在這等著,他一會就回來。

    陳仰沒走兩步,身後就傳來了清冷的拄拐聲。

    少年跟著他。

    陳仰跟朝簡清完膀胱回來的時候,向東還在逼問。

    朱老爺沒把衣服穿上,他的神智有些不清,嘴裡反覆呢喃:“完了,完了……”

    “是完了。”

    向東叉著腿坐在石頭上面,背對著黎明的光暈,他的耐心消失殆盡,整個人猶如羅煞鬼:“昨晚第一場雨下來以後,你們就完了。”

    朱老爺不知回憶起了什麼,嘴裡的呢喃聲消失,臉慘白。

    “老子再問你一次,吃了幾條魚。”向東摳住他右手臂燙傷過的地方。

    朱老爺的臉更白了,他用空著的那隻手撐開傘舉在頭頂,腦袋往傘裡躲:“……七,七條。”

    向東的瞳孔一縮,七條?這麼多?

    陳仰也有些嚇到。

    人替成魚,並不會顯得微不足道,照樣是七條人命。

    “撒謊。”寂靜中,朝簡用柺杖敲在傘面上面,不鹹不淡的吐出兩字。

    朱老爺手裡的紅傘劇烈一顫。

    “媽得。”向東一腳踹到他背上,鞋底碾著他的脊樑骨,“老子看你是敬酒不吃,吃……”

    “十條!”朱老爺吃痛的往旁邊挪,“是十條,我吃了十條。”

    亂石谷的風聲似乎都慢了下來。

    陳仰的臉繃得緊緊的。

    向東啐了一口,十條魚,十個人,這老傢伙還真敢吃,人心不足蛇吞象。

    十條夠多了吧。

    但老傢伙要是任務目標,他們現在已經完成任務回到了現實世界,不會還在這裡。

    說明十條還不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