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26章 乘客朋友請注意

    現在的問題是,兩個大塑料桶的蓋子誰來揭。

    陳仰看一圈, 吸口氣, 往桶那裡走了幾步,不知怎麼想的, 他扭頭去看少年。

    朝簡拄拐走在他身旁, 卻完全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還催他快點。

    陳仰的額角抽了抽,簡單給自己做了下思想工作, 屍體而已,不是鬼。

    十幾秒後他就走到角落裡的坐椅旁,一手一個去揭塑料桶蓋。

    沒揭開。

    像裡面有什麼吸住了。

    陳仰只好一個個來,他費半天勁才掰開一個蓋子, 那條縫剛出現, 就湧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縫變大, 蓋子整個揭開, 映入陳仰眼簾的就是一桶碎屍塊。

    一塊挨著一塊,擠壓得很緊實。

    醃肉一般。

    陳仰是不怕,但噁心,他忍著反胃去掰開另一個桶。

    兩個桶全揭開了。

    候車室裡被令人左右的血肉味道籠罩,孫一行軟倒在了椅子上, 兩條腿抖個不停。

    另外兩個中年人都哇啦哇啦的吐了起來。

    一時間又添加了嘔吐物的酸味。

    空氣更難聞了。

    .

    文青不知何時蹲到了陳仰一旁的椅子上, 他興奮的伸脖子看桶裡的碎屍:“哇, 骨頭竟然都敲碎了, 大手筆啊大手筆。”

    陳仰:“……”

    文青摸摸下巴, 做出認真思考的樣子:“我猜是個女鬼乾的,心細。”

    陳仰的臉一白,閉嘴行嗎?

    “哎呀,才死了兩個。”

    文青從椅子上跳下來,伸了個懶腰:“太慢了,要快點啊,這麼多人呢。”

    陳仰有點發毛,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盯著兩個桶的碎屍看,還抓著桶的邊沿,把桶搖了搖,震幾下。

    被那味道衝到的文青翻了個白眼。

    難怪馮老……

    文青眼裡閃了閃,嬉笑道:“帥哥,你在找什麼?”

    “頭。”

    陳仰不跟他說,對的是另一邊:“桶裡好像沒有。”

    朝簡語調稀鬆平常:“倒出來看。”

    陳仰:“……”

    文青:“……”

    .

    倒出來是肯定不行的,攤在地上能嚇死那兩個中年人。

    陳仰讓孫一行去廁所拿了拖把過來,檢查完桶裡的碎屍,真的沒有頭。

    第二個了,頭都不知去向。

    陳仰把兩桶碎屍拎出了候車室,放到過道上,打算製造動靜引出其他候車室的新人。

    該刺激刺激他們了。

    文青對陳仰的這個舉動嗤之以鼻,他說智障們就是要死,死多了,規則才能快點被發現。

    陳仰的觀點跟他不同,對於其他隊員們,可以不絕對信任,不把背後交出去,但還是需要。

    像第一個任務,張延他們就都有查到線索。

    “帥哥,我們道不同啊。”

    文青眯了眯眼,聳肩邪笑:“那就看誰在這一輪活到最後吧。”

    他手一拋,硬幣在上空奇異的翻轉,遲遲不落。

    陳仰沒注意那枚出場率很高的硬幣,注意的是文青拋硬幣袖口往下滑,露出來的一截手腕,他這手和他的性格一樣,都不符合那張乖乖仔臉。

    手掌很大,糙糙的,手腕上都是細小傷疤,新的舊的,數不清。

    利器劃的。

    .

    陳仰等文青走了,就跟朝簡提起他的那些傷。

    朝簡垂眸:“自殘。”

    陳仰一愣。

    “傷口分佈的間距有規律,長短,粗細,深淺都有講究。”朝簡平淡的語調,說著可怕的話,“不是抑鬱,是創作。”

    陳仰看少年的眼神有點奇怪:“你怎麼確定的?”

    剛才也沒見他有多關注文青。

    陳仰想到少年吃的抑制類的藥,再聯想他失控時的片段,嚥了嚥唾沫,遲疑道:“你不會也……”

    朝簡冷冷看他。

    陳仰迫於壓力,正要把這事翻篇,就見少年撩起左手的棒球服袖子。

    “有嗎?”

    陳仰眼前是一截冷白的小臂,有肌肉,線條利落,他一邊覺得這位真的話不多,說幹就幹,一邊認真搖頭。

    有他羨慕的男人味很重的體毛,沒傷疤。

    朝簡放下袖子,攏攏眉峰,又道:“一個朋友有同樣的嗜好,沒有樂趣就打磨自己。”

    陳仰點點頭接下了他不是很情願的解釋。

    朝簡揮柺杖敲幾下,在稀稀拉拉的腳步聲裡拄拐進第九候車室。

    陳仰跟上他,反手關門。

    .

    過道上驚叫連連。

    第九候車室裡是一片災難後的慘淡。

    陳仰沒管駝鳥孫一行,他找另外兩個新人問話。

    三七分要不行了,裹著花被窩在椅子上奄奄一息。

    工人的狀態好一點,能答話。

    “大叔,你記不記得光頭出事前做了什麼,或者說過什麼話?”

    陳仰溫和道:“你仔細想想。”

    工人通紅的眼腫的像兩個魚泡,他搓搓腿,操著悶乾的嗓子:“沒啥啊……”

    陳仰不催促,只給他一瓶礦泉水,耐心的等著。

    第一個死的新人是自己跑出去的,呈現的規則之一是不能離開車站,第二個死的從頭到尾就在候車室。

    肯定是觸犯了什麼。

    .

    工人渾渾沌沌的喝了小半瓶礦泉水,垂下頭抹把嘴。

    “知道你們幾個在外面,燈也很亮,我們就都很放鬆。”

    工人大口大口呼吸,忍不住哽咽道: “光頭說他腰肌勞損,老毛病,坐久了腰不行,就去後面躺著了,我跟老李在前面點。”

    “一點動靜都沒聽到,真的,什麼聲音都沒,怎麼就……好好一個大活人,離我們也不遠,兩排還是三排,就在一個候車室……”

    工人說到這被一聲怪叫打斷。

    “鬼乾的!”

    三七分,也就是老李,他把頭死死蒙到被子裡,渾身瑟瑟發抖:“鬼……有鬼……真的有鬼……鬼來了鬼來了……”

    有稀拉水聲順著老李躺的椅子流到地上,伴隨一股熱騷味。

    老李嚇失禁了。

    .

    隨著老李翻來覆去唸那句話,候車室裡變得陰冷起來。

    陳仰把外套緊了緊。

    工人突然叫道:“光頭還說候車室的椅子好冰!”

    “他說了好幾次,就說椅子怎麼這麼冰啊!好冰啊!”

    “一直抱著自己搓胳膊。”

    正在做同一個動作的陳仰一抖,人整個彈起來,他本想往朝簡那站,結果腿發軟,腳下打晃,直接坐到了對方腿上,又如同被人跺到尾巴似的,火速蹦到一邊。

    朝簡全程半闔眼眸,面不改色,彷彿老僧入定。

    陳仰擦一把冷汗,若無其事的問孫一行能不能感受到什麼?

    孫一行埋在公文包後的腦袋搖了搖。

    陳仰看男人背後的西裝溼了一大塊,瘦弱的背脊輕微顫動,他問道:“你還好吧?”

    孫一行點頭又搖頭,小聲抽泣道:“我其實感受到它們會怕,可是比起它們,我更怕死屍,太嚇人了。”

    跟他相反的陳仰:“……”

    .

    第二個死者把後半夜變得尤其漫長。

    那些新人終於開始慌了,他們原本以為什麼也不管,只要老實待著就行,哪想到不出火車站也會死。

    那就是有東西不讓他們準點上車。

    四個班次,這麼多人,還會有人死的,下一個不知道是誰,有可能是自己。

    輕鬆,貪婪會像瘟疫一樣傳染,哭聲跟恐懼也是。

    以及怨恨。

    本來慶幸親朋好友不見了是在真正的火車站,還活著的,現在會想,為什麼來這裡的不是對方,為什麼自己要碰上這種事。

    負面情緒藤曼一樣糾|纏著,在不安的澆灌下瘋狂生長。

    凌晨兩點多,新人們都沒在自己那輛車的候車室,也不敢四處亂走,就全部集中在過道上面。

    二樓的過道只撐著一個書攤,就在死了兩個乘客的k32第九候車室外面,已經被翻過了,他們還是選擇了那裡。

    有人找過了說明沒危險。

    這樣他們既能消磨時間,又能在一起,人多點,人氣就重點。

    他們其實不知道找什麼,只知道是不尋常的東西。

    那兩桶碎屍也還在過道中間,沒人敢上前提走,大膽的也只敢砸一些書進去,把桶口蓋住。

    .

    陳仰在第九候車室靠近門口的那排椅子上坐著,手上是自己當時進站後買的雜誌。

    旅遊類的,全是青城的景點。

    這座古韻猶存的城市,在鏡頭下很美。

    陳仰翻一頁,有點愣神:“竟然還有三連橋……”

    手肘碰一下身旁的少年,激動道:“你看,我們住的地兒!”

    朝簡靠著椅背的頭歪向陳仰,撩起眼皮,有些猩紅的眼看著他。

    少年的低氣壓洶湧而來,陳仰的興致被打消了,他猶豫著舉起雜誌:“三連橋,在這上面。”

    朝簡沒瞥一眼,只是盯著精神抖擻的他,眉頭皺了皺,鼻音很重:“我在睡覺。”

    “啊抱歉。”

    陳仰想找人聊天,他虛虛的合著雜誌:“你接著睡吧,我去孫一行那邊。”

    柺杖橫在他腳前。

    “待著。”朝簡喉間溢出這兩個字,氣息又變得悠長。

    陳仰不驚訝少年有常人做不到的入睡速度,見多了,只覺得他似乎淺眠,很難進入深度睡眠。

    這樣睡再多也不行。

    不像他,睡眠時長短,質量卻很好,完全夠用。

    .

    陳仰翹著腿看三連橋的介紹,渾身的寒毛猛然豎了起來。

    這上面有個景點,他記憶裡的三連橋並沒有。

    陳仰顧不上朝簡生氣,還是叫醒他確認:“我們那沒有這個地方吧?”

    朝簡沒出聲。

    陳仰自動當成默認:“任務世界不是隻有一個做任務的青城站,是真的有青城這個城市,也有三連橋,雜誌上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