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首戰

    戰士們聽到耶律機的話,心情澎湃,全都大吼著往前跑。其中有一個人踏上冰層,突然整塊冰碎裂下墜,他也跟著掉入冰窟窿中。

    冬天冰下的水寒冷非常,落水的士兵狠狠打了一激靈,趕緊用盡全力想爬上去。可是這片刻的功夫,他找不到剛才的冰窟窿了。

    他被困在冰下,瘋狂拍頭上的冰層,可是今年冬天極冷,冰凍得結實,他死活找不到浮上去的出口。上面其他士兵也被這個變故嚇到了,他們看到同伴在冰下求救,用力剁腳下的冰,想把同伴救上來。可是冰塊堅不可摧,冰層下的那個人被水流帶著飄到這裡又飄到那裡,所到之處每一個士兵都在用力敲冰,可是不等他們砸出一個缺口,冰下的人已經因為無法換氣,生生憋死了。

    眾多士兵眼睜睜看著同伴無助地拍打冰層和他們求救,最後耗盡氣息,在他們眼前被憋死,渾身紫青著墜入黑黝黝的水下。

    他在他們眼前痛苦死去,一切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罷了。

    這在一眾契丹士兵心中造成極大的衝擊,而這時,耳邊又傳來落水聲。

    一時間,冰上到處都是喊聲哭聲。耶律機發現情況不對,陣前軍心大亂是大忌,還不等他重整隊伍,對面忽然飛來鋪天蓋地的箭雨。

    北戎士兵本來就被剛才的變故打擊的驚慟難當,抬頭看到箭矢襲來,陣型大亂。推搡中,越來越多冰窟窿被踩塌,越來越多人毫無防備地墜入冰水中,哭聲喊聲大作。

    耶律機終於明白,謝玄辰為什麼一直留在河對岸不動了,因為他在冰上偷偷鑿出了冰窟窿,將落未落只留最後一層,平時冰層連接看不出來,一旦站上去一個成年男人,馬上就被踩塌了。

    因掉下冰水而喪命的人對於北戎十萬之眾來說少的微不足道,可是因此在隊伍中引發的恐慌,才是謝玄辰真正目的。陣前拼的就是軍心,軍心亂了,這一仗就已經敗了。

    甚至謝玄辰前幾天故意點燃篝火,並不是真的祭河,而是藉此麻痺北戎人。

    耶律機明白自己輕敵了,他高聲大喊,試圖讓士兵穩定下來。既然識破了謝玄辰的詭計,那接下來的就簡單了,謝玄辰的人鑿冰必然留下痕跡,最開始他們沒留意才會一腳踩空,現在仔細看,就不會再中招。

    耶律機在北戎威信深重,再加上他嗓門嘹亮,說的是契丹語,很快就聚攏起一批人。眼看越來越多人向耶律機的方向靠去,謝玄辰換了個手勢,幾個方陣的指揮立即換旗,用力揮舞。

    指揮換旗,方陣中的小兵按照前些日子訓練的,跟著換另一種箭矢。這些箭上面綁了特殊的彩彈,正是東京城裡表演雜技用的,一箭飛出去拉出長長的彩煙,紅的綠的蔚為壯觀。還有的箭矢綁了鞭炮、水彈,這一波箭射出去,冰面上立刻噼裡啪啦炸成一堆,五光十色,十分熱鬧。

    耶律機喊話喊到一半,忽然被各種炮彈掩蓋住。尤其可恨的是那些有顏色的煙霧,嗆人不說,煙霧還極大,幾乎讓人看不清前面的路。

    耶律機被親衛掩護著後退,他怒罵:“漢人奸詐!他們什麼時候研製出這等武器,去年竟然還假裝和大戎議和!卑鄙無恥!”

    前些□□堂上眾人還在怒罵北戎人不守承諾、撕毀合約,如果讓這些大人聽到耶律機的話,不知會作何感想。

    謝玄辰悠悠拿了一個彩彈在手裡把玩,說道:“端午的時候皇帝在金明池擺水戲,當時我就覺得這種彩彈很有用,出煙快,煙霧大,還不怕水。留著給皇宮女眷做表演,太可惜了。”

    去年端午耶律焱來東京議和,皇帝在金明池大擺宴席,還表演了盛大的水戲。就是在水戲上,謝玄辰看中了這種東西,他當時就想,如果能應用在軍事實戰中,效果應該會很好。

    有人看到歌舞昇平,有人看到無限機遇。

    謝玄辰說完,把彩彈綁在箭上,隨後拉弓上弦,弓弦近乎繃成滿月。

    他瞄準,忽的鬆手,弓弦震動出尖銳的破空聲,箭矢更是激射而出,飛一般在空出拉出一道弧線,砸在了耶律機的後背上。

    耶律機悶哼一聲,親衛看到慌忙大喊:“東丹王!”

    “別聲張!”耶律機喊道,然後自己忍著疼折斷留在身外的箭桿,說,“他們僅靠這些花招撐不了多久,衝,衝上河岸我們就贏了。”

    “是。”

    耶律機的思路是對的,可是現在他身邊被彩煙包圍,外面的人看不到他,而對於河對岸的鄴軍說,耶律機簡直就是活靶子。

    副指揮官在各個方陣大喊:“耶律機就在黃色煙霧裡,黃煙在哪兒他在哪兒!”

    箭雨驟然密集,耶律機被箭矢壓得抬不起頭,謝玄辰見耶律機已經被完全牽絆住,對副指揮官說道:“你們留在這裡盯著他,不要讓他冒頭。我去帶著右軍切斷他們的東路。”

    “王爺!”

    “無妨。”謝玄辰勒著馬,忽然加速從陣前跑了出去,“能讓我受傷的人,全天下唯有一個,如今還在家裡等著我呢。”

    八千禁軍被分編為左中右三路,中路四千人,帶著盾牌箭矢在中央攔截耶律機。而左右兩路都埋伏在路邊,一等到信號就衝出去截殺北戎人。

    謝玄辰親自領著右軍衝鋒,謝玄辰帶著騎兵衝在前面,步兵跟在其後。騎兵馬蹄上都包了棉布,這樣在冰上就不會打滑。

    耶律機雖然帶了十萬人,可是這十萬人全由耶律機一人指揮,先前耶律機為了顯擺軍威,特意讓眾人排成一條線過河,東西綿延好幾裡。這樣看起來確實人多勢眾,黑雲壓頂,但是因為東西戰線長,消息往來也十分緩慢。

    耶律機帶領的中路很明顯出現了問題,東西兩翼不明所以,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忽然被騎兵衝散。北戎戰線拉的長,被騎兵一衝就被切割成一塊塊的,他們失去中路的指揮,頓時大慌,隨後鄴朝騎兵圍成圈,藉著高度優勢收割人頭。

    北戎東翼完全落入失聯狀態,期間稍微流露出集聚的念頭,就被鄴朝的騎兵衝散,只能一小塊各自為戰。謝玄辰還派人用契丹語大聲喊耶律機已死之類的消息,北戎士兵不明真相,驚慌不已,又被鄴朝神出鬼沒的騎兵打的信心崩潰,很快就完全潰敗。

    死於落水、箭矢的人只是少數,被謝玄辰用攻心戰分塊絞殺的東西兩翼,才是傷亡大頭。

    耶律機得知東西兩翼失去聯絡,氣得猛吐一口鮮血。親衛看到大驚,紛紛喊著“東丹王”,耶律機知道這一戰他是徹底敗了,憤恨喊道:“鳴金撤兵!”

    管銘這一次打的特別暢快,他在禁軍待了好幾年,從沒有一次像今日這般熱血沸騰,暢快淋漓。他臉上全是血,馬也累得幾乎跑不動。他下了馬,見一輪圓日西斜,早晨還不可一世的北戎人匆忙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