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思爾 作品

第57章 五十七

    “哥哥,我是什麼樣的人?”溫瀲秋帶著可憐的鼻音,低聲地問。

    那道光亮映在了他的肩頭,粼粼地起伏。

    “哥哥,我只是愛你,這不下流。”

    “毛毛,別這樣,”裘灝覺得心底戰慄,這是人生絕無僅有的體驗,他似乎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情緒,不是憤怒,不是恐懼,不是喜悅,什麼都不是,卻讓他心臟悸動,手指發麻,“我只是你的哥哥。你會遇到更好的人。會有人比哥哥對你更好,會愛你,不會讓你哭,也不會讓你為難,你們可以熱熱鬧鬧地成家,可以有孩子,可以團團圓圓地生活,相互陪伴,白頭偕老。”

    “不可能。”溫瀲秋像是又要哭了。

    “別胡說,怎麼不可能呢?”裘灝伸出手臂環住他。

    幾乎在同時,溫瀲秋微涼的手指捧住了他的臉。

    “因為沒有人比你對我更好,”溫瀲秋委屈地哼了一聲,哭了起來,哭得口齒不清地,還在勉力地對他說,“因為不可能有人比你更好。”

    因為不可能有人比你更好。

    大衣危險地從溫瀲秋肩頭滑落,裘灝抬手想重新將他裹住,他卻踮起腳尖。

    那雙彈琴的手是纖細修長的,卻竟然也很有力,指尖纏綿地勾在裘灝耳後,帶著他慢慢垂下了頭。

    最先是鼻息的交匯,隨後是無法躲避的眼神,裘灝只來得及喚他一聲“毛毛”,就觸到了他的嘴唇。

    就像親吻一片欲雨的雲彩。裘灝輕輕地,小心地,卻終於還是暈頭轉向地跌了進去。溫瀲秋踮著腳,漸漸地有些站不穩,裘灝攔腰把他抱高了些許,微微仰頭,看著他皎潔的容色。溫瀲秋蜷起的雙手擱在他頸側,小臂壓在他肩頭,神情專注地吻了下來。首發l

    人為什麼會渴望親吻呢?

    如同春天渴望甘霖,在得不到的時候沉默地焦躁,甚至貪婪地從空氣中汲取潮意,在被浸潤的時候又陶醉地鬆弛,知曉那及時的煙雨是專為自己而來,綿綿密密,滴滴點點,一纖一絲地,都將化入無盡的春夜。

    裘灝不記得自己以往究竟躲避和拒絕過溫瀲秋多少次親吻,讓他哭了多少場,又被他咬了多少口,如果真的欠了他的,只怕也足夠還清了。

    漸漸地,溫瀲秋不哭了,漸漸地,也不再委屈地抽氣了,呼吸軟綿綿地均勻起來。他是哭累了,也困了,被抱回臥室的時候乖乖的沒有掙扎,卻在被塞進被褥時咳嗽了兩聲。

    裘灝打開了床頭的壁燈,去看他的臉色,又摸額頭的溫度。

    並沒有什麼很明顯的病症。

    溫瀲秋睜開眼睛看他,甜蜜蜜地笑了。

    “這樣你就都好了?”裘灝逗了他一句,心裡的春雨仍蓬勃地潮暖著,難以自已地反覆撫摸他的頭髮。

    溫瀲秋睏倦得來不及回答。

    前一秒他還天真地大睜著眼睛,緊接著就神色飄忽起來。他的睫毛烏黑而纖長,沉沉地眨動幾下,眼睛每一次睜開都更費力似的,逐漸眯了起來,露出一個完全無心的嫵媚的神情,上下睫毛彷彿兩痕纖秀墨色,慢慢地合攏,併為一道婀娜的線條。他嫣紅的嘴唇淡淡地抿出無意識的笑,竟已熟睡了。

    裘灝還伏在燈下看著他。

    很多年裡,他從沒有能夠像此刻這樣,認真地,平靜地,長久地,只是看著他。

    溫瀲秋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夢裡他走進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夢境中的世界,整個兒地籠罩在月光下,仰頭是佈滿月光的天空,俯瞰也是佈滿月光的天空。

    在澄澈空明的月光中,合攏了一個獨立的世界。

    有一個高大的人影走在他前面,他認得那是誰。

    那是他的愛人。

    這個世界裡只有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