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關暗度 作品

趕著投胎

    春天裡, 衛平走在華微城大街。

    街道兩側綠樹成蔭,樹上鳥雀啁啾,樹下攤販推著板車叫賣。

    登聞雅會的熱鬧還未結束, 沒有請柬上不了華微山的修士,只能聚集在城裡。

    他們穿各地服飾,說各種口音、配各式兵器。

    任何一個修士, 既能修煉,總有些超出凡人,引人注目的氣質和特點。

    除了衛平。

    他走姿懶散, 面容平凡,衣衫破舊。你就算與他擦肩而過,也絕不會回頭看他第二眼。

    他趿著草鞋,抱著破劍,像一條游魚逆流而行, 穿過人海,轉入安靜的老街。

    老街深處,當鋪黑店已經關張許久。階前落花無人清掃,不時被春風捲起。

    世上又少了一個能讓他坑蒙拐騙, 混靈石、混功法的地方。

    衛平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忽然笑起來:

    “天下英雄誰敵手, 求仙不如——喝杯酒!”

    他仍想著英雄帖。

    寫出這首詩的宋潛機, 被那兩個老傢伙盯上,真是天下第一倒黴鬼。

    救世?這是人乾的活嗎?

    衛平幸災樂禍,又有點失落。

    彷彿那兩個老傢伙當面對他說,你以為你是舉世無雙的天才,沒了你世界沒救嗎?

    你不如宋潛機。你做不到的事,他就能做到。

    浪蕩少年自言自語:“千金難買自由身, 紫雲觀、青崖書院都是沒滋沒味的地方,哪有小爺睡青樓舒服?”

    話雖如此,他有錢時睡青樓點美人,沒錢時睡陰溝陪老鼠。反正哪裡他都睡得著。

    少年離家,捨棄一切,跳出規矩,改名字,隱容貌。

    孤身來去,像春風中的落花,深巷裡的野貓。

    就算他教出一千個李二狗,替一萬個修士揚名,也不會有人認識他,他只是混幾塊靈石花花。

    衛平喜歡這種生活,比他做衛真鈺時自在快樂得多。

    他走出老街,又一頭扎進賭場。

    賭場金碧輝煌,人頭攢動,沸反盈天。正如李二狗所言,人們正在賭宋潛機會拜誰為師。

    大廳中央,高掛一副“英雄帖”臨摹版。靈石如流水湧上賭桌。

    莊荷高聲吆喝:“賭書聖的,下這邊桌上。賭棋鬼的,下那邊桌上。”

    衛平站在兩張桌子中間。

    他還沒見到宋潛機,正好奇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那人名聲正盛,滿身光華,又即將遠赴紫雲觀或青崖書院,被千萬人高高供養起來。

    想見一面恐怕很不容易。

    “難道世上只剩兩條路?”衛平忽然喊道,“沒有第三種嗎?”

    難道只能遵守家族的規矩、依靠門派的力量,一個人不能走出一條路?

    這個問題,從他離家開始,一直沒找到答案。

    他衣著寒酸,看起來就沒錢,在賭場這種地方,自然沒人搭理他。

    只有兩個人接話:“有,你還可以賭他兩個都不拜!”

    “一賠十,高是很高,但傻子才買嘍!”

    衛平轉頭,見這兩人穿著華微宗戒律堂的服飾,擠眉弄眼,神情興奮,比莊家還熱情投入。

    “二位是?”

    “在下邱大成。”

    “在下徐看山。道友是新手吧?新手手壯,運氣最好。等會兒能帶我倆幾局嗎?”

    兩人將他引到角落,指著一張小矮几:“買他兩個都不拜,就下那裡。”

    “我買。”衛平押了一塊靈石。

    “一塊不夠下注。”桌邊荷官瞥他一眼,將靈石扔給他,像打發乞丐。

    “我只有一塊。”衛平撓頭,早知道昨晚省一點。

    “三塊起下,道友再找兩塊成嗎。”徐看山說,“不夠的話,隔壁有當鋪,你這低階劍還能抵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