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快停下!”</p>



    寧寧心急如焚,利用傳音入密匆忙對白曄道:“把身邊的靈氣散開!”</p>



    白曄不懂其間緣由,帶了些許困惑地扭頭望她。</p>



    然後在下一瞬間,巨大的爆破音響徹四野。</p>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p>



    快到所有人都只瞥見吞天食地的亮光陡然爆開,一抹美麗的白色在巨大沖擊下彈飛而起,沿拋物線軌跡硬邦邦地往半空砸。</p>



    然後吧唧一聲,如同被燒熟的死肉摔在地上,冒出縷縷白煙。</p>



    擂臺上下,傳來迷人的焦香。</p>



    玄鏡之外再度陷入沉默。</p>



    沉默,是十方法會永遠的康橋。</p>



    何效臣剛喝下的茶水噗地噴出來,聲線顫抖:“白——曄——!”</p>



    他們這邊亂作一團,席間謝逾的眼中也罕見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茫然與困惑。</p>



    他原以為那名仙門弟子會趁其不備發動奇襲,可為何竟當眾來了一場他炸他自己?這……這是正道的新型進攻方式嗎?</p>



    好高級好恐怖,好不走尋常路,真真叫他完全看不通!</p>



    看著那團直挺挺癱倒的死肉,這位多疑的魔君剎那間感到了難以名狀的恐懼。</p>



    場面慘不忍睹,寧寧咬著牙跑向白曄身邊,不敢看更不敢碰。</p>



    身旁的裴寂同樣皺了眉:“我今夜在周家旁側的竹林練劍,你若是做噩夢睡不著,可以來找我。”</p>



    承影冷哼:“你之前可沒說過要半夜練劍。”</p>



    白曄身體抽搐一下,眼底有淚痕滑落。</p>



    你這小子名不虛傳,還真不是人啊。</p>



    寧寧看著他沒說話,滿目盡是複雜的神色。</p>



    當壓力超過可以承受的極限強度,像高壓鍋意外爆炸那樣,靈氣泡也會砰地爆開,將泡泡裡所有東西轟然炸飛。</p>



    誰管那麼多恩怨情仇仙魔糾葛,物理之下人人平等,這分明是根正苗紅的《走近科學》。</p>



    道法千萬條,安全第一條,施法不規範,親人兩行淚。</p>



    白曄像是被送去非洲煤窯打了八百年苦工,面目全非到可以直接改名為“黑曄”。盯著寧寧顫顫巍巍張開嘴時,吐出一口飄渺白煙。</p>



    “接下來……”</p>



    他說著抬起右手,像是要與永歸小師傅所做的那樣,同她擊一個掌:“就交給你們了。”</p>



    寧寧看著他那隻焦黑如烤鴨爪的手。</p>



    寧寧只想拒絕。</p>



    ——畢竟這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動作,而是妥妥的厄運傳遞,誰擊掌誰在空中玩七百二十度大轉體。</p>



    她本想查探一番白曄傷勢,卻被裴寂中途攔下。抱著劍的黑衣少年與她方才的動作如出一轍,伸手俯身時低低出了聲:“我來。”</p>



    寧寧只得點頭,抬眸遙遙望向謝逾。</p>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那人臉上竟然會出現類似於恐懼的神色,但意料之中的是,謝逾周身已有殺氣湧現。</p>



    她以為接下來註定是場惡戰。</p>



    然而萬萬沒想到,有名小廝模樣的男人匆匆上臺,於謝逾身旁悄聲耳語幾句。後者由最初的暴怒漸漸軟化,顯出幾分驚詫與欣喜之色。</p>



    謝逾頭也不回地下臺了。</p>



    片刻之後再回來,身邊跟了個身形頎長的白衣青年。</p>



    “孟、孟訣?”</p>



    所有變故都發生在轉瞬之間,何效臣已經快要摸不清劇情走向:“他為何會與謝逾這般親近?”</p>



    紀雲開往嘴裡狂塞甜點,似是心有所感,嗤地笑出了聲。</p>



    “今日選妃暫且作罷。”</p>



    與所有古早虐文男主一樣,謝逾生有一副優越的好皮相,勾唇輕笑時眼尾稍挑,顯出幾分懶散的桀驁:“我身旁這位乃玄虛劍派天羨長老,從今以後,便是崇嶺鎮的貴客。若有誰對長老不敬,殺無赦。”</p>



    為什麼又又又是天羨長老!</p>



    念及賀知洲在小重山裡的所作所為,天羨子緊隨何掌門腳步,嘴裡糕點噴了滿桌。</p>



    玩歸玩鬧歸鬧,大家總愛拿天羨長老開玩笑。</p>



    梵音寺、流明山與玄虛劍派的大宗風範一個接一個倒,三派長老清一色面無表情,只希望這場為他們而開的法事儘快過去。</p>



    事故現場,寧寧同樣是滿臉的懵。</p>



    孟訣在選妃開始的時候,曾道他會有事離開片刻。</p>



    她還以為這位高嶺之花般的師兄會放下偶像包袱,與那兩人一起參加選妃101,沒想到他非但光速搞定魔君,還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是玄虛劍派長老——</p>



    謝逾為何還不殺他?</p>



    “孟、孟道友?”</p>



    白曄滿目的不敢置信,勉強動用體內殘存的最後一點靈力,傳音入密:“這是怎麼一回事?”</p>



    “哦。”</p>



    孟訣笑意不改,頗為愜意地垂眸向臺下打量,沒往他們這邊望上一眼:“我借用師尊名義叛出師門,把未來各大門派的計劃和進攻路線全告訴他了。”</p>



    永歸:……?</p>



    白曄:……?</p>



    “此地說到底不過是場已逝的幻境,他無論知曉何事,都不會對未來造成任何影響。”</p>



    孟訣道:“而我們恰好能以此為契機,讓謝逾對我們的叛逃深信不疑——這豈不比入宮為妃靠譜許多?”</p>



    兩抹清淚,終於從兩張灰頭土臉的面龐上悄然滑落。</p>



    白曄的心好痛。</p>



    既然早就定了計策,孟訣那廝為何不透露一點風聲?他們的翩翩起舞與放聲高歌又算是什麼?這群劍修能做個人嗎?</p>



    玄鏡之外的長老們無法聽見傳音,正當面面相覷之時,忽然見到鏡子裡的謝逾哈哈大笑,帶了幾分揶揄地拍一拍孟訣肩頭。</p>



    然後洪亮的嗓音透過玄鏡,傳入在場每個人耳朵裡:</p>



    “天羨長老叛出玄虛入我魔門,實乃可喜可賀的大好事!原以為天羨子乃正道之光,不料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哈哈!”</p>



    無論哪方都看不起臨陣脫逃的懦夫,魔族也不例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