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春日遊3
這一揉。
心坎也揉軟幾分。
一點點揉,冷硬的心臟便一點點放軟,最後蔓延上了寒冽的眉心,漸漸撫平怒色。
罷了。
趙玉珩復又睜眼,看向一側站立的沈雎,“陛下今日召你?”
沈雎一怔,抬手對上那雙清澈卻不掩不疏離的眼睛,下意識垂首,“……是。”
“陛下召你為何?”
“臣……臣還不知……臣剛入殿不久……”
“不說?”
這已經有些管得太多了,天子的事,哪裡該他一個人後宮中人來管?趙玉珩似乎根本不信這個沈雎來了什麼都沒做,又冷聲說:“近日陛下略感風寒,需要靜養,區區翰林,不必來打擾陛下清淨。”
說著,他一揮手,兩側宮人竟是要把他沈雎逐出去。
沈雎暗驚,看向被君後鉗制的小皇帝,就聽見她咬唇說:“不行,朕就是要召他……你放開朕。”
秦太醫把好脈,後退一步,示意宮人端上藥來,她掙扎得更加厲害。
“放開!”
趙玉珩撫了撫她的額角,眼底壓下疼惜之色,繼續裝出一副強硬的樣子,“陛下不可胡鬧。”
她猛地揮開他的手,他卻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按在一側,示意宮人端藥過來。
帝后兩人,氣氛越發僵滯。
沈雎僵在那,心裡已經看出女帝對君後的不信任了,君後雖然舉動過於強勢,看起來卻好像的確是想為女帝診脈,不過在陛下眼中,卻以為是在害她。
也是。
小皇帝不信任君後,畢竟她若死了,君後是最大的得利者。
所以她一定以為他在害她。
那碗藥是事先準備好的,秦太醫診脈確認之後,就直接讓人餵給女帝,她埋頭在趙玉珩懷裡嗆得直咳嗽,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
趙玉珩抱緊懷裡的人,冷聲說:“帶出去。”
沈雎被宮人請了出去。
離開紫宸殿,他還有些驚色未定,回頭看著緊閉的殿門、殿外立著數個宮人、肅穆把守的千牛衛,為方才看到的種種感覺驚訝。
他又稍微一聯想,等天色稍晚,就出宮又拜訪了一番謝尚書,將自己看到的悉數告知。
謝府暖閣內,謝安韞聽他細細述說,笑意微冷,“是麼。”
沈雎說:“那看起來真不像裝的,陛下只怕是認為君後在害她,當時被強行喂藥時,神色很是抗拒。”
謝安韞聞言笑了一聲,伸手撥弄眼前正燃著的沉香,厚重醇實的香味吸入肺腑,像吸食致命毒藥一樣,令人神智迷離。
沈雎望著他手中擺弄香鏟,腦海中下意識閃回紫宸殿中的紫金貔貅小香爐。
女帝染恙,近日提倡節儉,殿中不生火炭,不燒地炕,只能以薰香小爐添幾分暖意。
難道說……
沈雎忍不住問:“敢問陛下染恙之事,大人可否……”
“不該管的事,就別管。”謝安韞嗓音漸寒,“你繼續在翰林待著,該用到你的時候自會用你。”
……
而紫宸殿中。
趙玉珩抱了姜青姝許久。
她在所有侍從都離開之後才安靜下來,靠在趙玉珩懷裡,被嗆得還有些沒緩過氣來,隨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趙玉珩伸手輕拍她的背,等她順過氣來。
“這是最後一次。”他說。
姜青姝扯扯他的袖子,貼近他耳側:“三郎還記得嗎,那次你遇刺,朕給你喂的那碗藥裡有毒。”
“嗯。”
“朕當時是臨時趕到鳳寧宮,秦太醫也行色匆匆,當時場面混亂,所有人都沒有準備,能又快又準地將毒下在那碗藥裡的人,一定是非常熟悉朕身邊的一切,且手法高明之人。”
那個人,一直沒有挖出來。
“陛下懷疑還是那個人?”
“極有可能,如果是那個人,就一定是謝安韞在背後下手。”
“萬一錯了呢?”
“也不排除其他人,他們都有可能害朕,所以朕才必須引出這個人。”她突然望著他,笑:“總之,朕已經先排除了你。”
趙玉珩撫著她蒼白的臉,嘆息一聲,“不,臣若要殺七娘,機會太多了。”他微涼的指腹在她唇上緩慢拂過,眼神暗沉沉的,“比如現在,臣的袖子裡可能藏了匕首,手上可能塗了毒藥。”
姜青姝望著他:“你不會的。”
“為什麼?”
“因為一心想入朝為官、想施展抱負造福萬民的狀元趙三郎,是不會殺死女帝,讓天下陷入割裂的局面的。”
趙玉珩不語。
她這話,和先帝說的一模一樣。
當時的先帝就是這樣看著他,面對他殺她的威脅,無比篤定地說:“不,你不會殺七娘的。”
果然和許屏說的一樣,她是越來越像先帝了啊……
把他這一點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