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蘇三少 作品

第 23 章

夜色深深,可又隱約之間有了些如霧似的藍,雨還在下。




書房裡仍亮著略顯昏黃的燈,謝觀鶴眼睛有些酸澀,揉了下眼睛。書房仍保留著老式的風格,厚重的木質書櫃與書架散發真穩重的氣息,裝修風格和傢俱也都是顯出了幾分樸素。




書桌上擺著與如今時代格格不入的幾部座機,座機旁是堆疊的文件與書。




書房門口站著兩名腰板挺直,穿著制服的人,略顯陳舊的走廊裡一個身影靠近,又停在書房門口,相互敬禮致意後,那人才進了書房。




“謝先生。”那人頓了一會兒才道:“航司局那邊申請致電。”




謝觀鶴仍然揉著眼,他仰著頭,話音沒什麼起伏,“我批的申請他們有意見?”




他睜開眼,握著鋼筆又翻開一頁文件,“可是已經他們已經通過了,再有意見也晚了。”




“不,是巡查。”那人低頭,輕聲道:“x國那邊,江家的停機點突然被外駐巡查部下文件了,說接到內線消息,懷疑有犯罪分子借江家的私人航線潛逃。他們說,有權行駛巡查的權力。”




謝觀鶴聞言笑了下,“在這裡較上勁了。”




那人頓了下,道:“巡查部畢竟是他們一手扶持過的。”




“陸家的人還沒本事回來,下馬威先回來。”謝觀鶴搖頭,沒有再說話,只是專心批改著手裡的文件




那人被晾著,也不著急,只是將涼掉了的茶到了,又斟了一杯熱茶。




謝觀鶴簽上了名,將文件合上,才終於道:“不用管,把消息帶給江家就行。江家的人不是傻子,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好機會。”




那人點頭。




他很清楚,江家能從他這裡申請開私人航線把溫之皎送走,多半是她又鬧出了什麼岔子,而礙於遠丞,他們不敢動手只能出此下策。




正好,陸家原本與江家就有些舊怨,如今要在別的地盤上讓江家不痛快,江家大可以藉機除掉溫之皎,責任一推,這恨怎麼也落不到他們頭上。




謝觀鶴不禁有些想笑,江家也真走運,這個關頭來了東風。他又埋頭批文件,但沒多時,聒噪的座機聲驟然響起了,他蹙眉,接起了電話。




很快的,他聽到一道聲音。




“先生,江家預定的私人航線已取消,同時江家傳來消息,說江先生出了車禍,目前傷勢嚴重,失血嚴重。”




天空被灰白的雲朵鋪滿,明明正是午後,可陽光卻被雲擋得嚴嚴實實。天空之下,狂風颳過街道,那些枯瘦些的樹木被風颳得搖搖晃晃。很快的,那狂風吹入一處很有些歷史的別墅裡,灌木叢的葉子被吹得失去了原本的標緻。




二樓的窗戶也被風吹得噼裡啪啦響,陰鬱的天氣裡,室內的鋼琴聲也隨風傳出。




站在門口的人有些懷疑自己的彙報聲太低,以至於被鋼琴蓋住了,他不敢再說話,只是等待著。客廳裡,三角鋼琴立在窗前,狂風將白色紗簾吹起,一個青年背對著他。




那青年仍在俯身彈著鋼琴,他的肩頸幅度都很大,可姿態仍是好看的。一串串激情、瘋狂卻又透著某種陰鬱的音符從他的之間溢出。又是一陣狂風吹入窗內,他的白色襯衫灌滿了風,黑髮隨風飄揚起來。




許久,鋼琴曲到了尾聲,青年的雙手卻用力砸在了琴鍵上,一串刺耳聒噪的雜音迴響在室內。




那人更不敢說話,許久,他聽見一道帶著很輕的聲音,“知道了。()”




他聞言抬頭,卻看見青年已經握著一條白色的毛巾擦手。青年的手指骨節分明,十分好看,可手背卻有一道頗為顯眼的傷疤。




但只是一瞥,他飛快地低下了頭。




門被合上,狂風將窗前的一棵樹吹彎了腰,這暴雨的前兆持續沒多久,終於以一道驚雷正式開場。




轟隆隆隆——!?()_[(()”




電閃雷鳴,雨下個不停。




夜空那一枚月亮終於散去了痕跡,讓這驚悚的暴風雨夜少了幾分詭異。




車外,通訊屏蔽已被關閉,安保們聚攏在一起,查看著新的命令。內部,溼潤的風不斷吹著裴野的背部,他衣服溼透,冷意卻從四肢發散起來。




“我來就是帶你回江家莊園的,當然會帶你見江遠丞。”裴野的嘴唇扯了下,笑得很有些惡劣,身體往後撤了些,“你以為我大半夜不睡覺來攔車是要劫你走嗎?”




他說完話,卻探身望了望這輛車,理直氣壯道:“上我的車,你這車車胎爆了一個,當然,你也可以坐這輛慢吞吞還顛簸的車上回莊園。”




“那是因為你截停了,輪胎才撞爆的。”




溫之皎對他的理直氣壯有些費解。




裴野“哦”了聲,卻笑起來,正要說話,又想起來什麼似的轉身就朝自己的車走去。




他一走,沒了遮擋,風雨便車門的縫隙裡吹進來,吹得溫之皎瑟縮了幾下。這麼大的風雨,這麼冷,她實在不想下車。




正想著,裴野卻抱著什麼,三兩步的走過來了。走近了,她才看到他懷裡捂著一件衝鋒衣。裴野跪在座位上,身體一前傾,握著衝鋒衣環住她,給她披上了。




溫之皎掙扎了下,手還沒從袖管裡伸出來,裴野直接拽緊了衣襟,捏著衝鋒衣的帽子套在溫之皎頭上,接著給她拉拉鍊。拉鍊發出絲滑“哧啦”聲,接著,帽子的縫隙都被拉鍊裹嚴實了,她的臉也被擋得嚴嚴實實。衝鋒衣直接將她裹成了一長條的無臉三角粽。




溫之皎:“……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眼前一黑,迅速掙扎起來,手從衣襬處伸出,罵人的聲音都被悶悶的。




裴野噴笑,唇咧開,眼睛彎著,緊接著他撈起兩條空蕩蕩的袖管打了個結。瞬間,溫之皎的手臂被綁死了,一時間竟動彈不得。




啊啊啊!好無聊好幼稚的人!




溫之皎有些崩潰,下一秒,裴野便把爬到頂的拉鍊拉下到到她下巴的位置。溫之皎終於重見天日,呼吸順暢起來,她皺眉,“打開結啊。”




“不要。”裴野說著,往外走




(),卻又握住了打結的袖管,拽犯人似的把她拽出了車,“別亂拱了。打的死結。”




溫之皎:“……”




真是服了這種人了!




不過他這捉弄倒有些用,溫之皎被整件衝鋒衣裹得嚴嚴實實,她竟沒覺得冷,也沒被打溼分毫。




“咔嚓——”




裴野拉開副駕的車門時,將溫之皎塞進車裡,又坐在她身旁解結。他冒著雨走著幾趟,身上已經溼透了,白髮可憐兮兮地貼在臉上,水珠滴滴答答從下頜流過。




他好一番費勁兒,終於解開。




溫之皎將手從袖管裡穿出來,裴野也關上車門,走到駕駛座啟動了車子。




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沒幾分鐘,裴野的聲音驟然響起,“之前,江家不是同意了訂婚麼?為什麼會發生今晚的事?”




她一時間沉默,抬眼,卻望見後視鏡裡,裴野的眼睛帶著探究。幾秒後,他移開了視線,道:“隨便你啊,問你又不一定要你回答,怕什——”




“嗡嗡嗡——”




手機的震動聲打斷了他的聲音。




裴野呼吸重了些,戴上了藍牙耳機,“算了。”




他對著耳機道:“怎麼了,什麼我在哪兒,我——啊?你說什麼?!——好,我知道,我現在過去。”




車輪與地摩擦出尖銳的聲音,急剎停住。




電話掛斷,車內一時間安靜下來,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悶悶地傳入車內。




溫之皎知道,他應該接到了江遠丞出車禍的消息。她的手抓住了衣襬,等待著裴野的答案,也做好了掉眼淚的準備。可是許久,車內仍只有引擎啟動的聲音,車前窗外,刺眼的遠光把雨水點亮。




她有些奇怪,望向裴野,卻在後視鏡裡看到裴野的視線。車內沒有開燈,她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卻在極為暗沉的光線中,感覺裴野轉過頭,視線籠罩在了她身上。




“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停車了?”




溫之皎輕聲問,心不知為何提起。




“轟隆——”




幾道閃電落下,這一刻,她看見他那一雙暗沉的眼睛,被照亮的臉也因為紫色的電光染上了些不像人的鬼魅之氣,微張的唇裡隱約可見尖尖的犬齒。




溫之皎不知道被雷聲嚇到了,還是被他嚇到了,竟不敢說話。




好幾秒,她聽見裴野的聲音,“我好像有點頭暈。”




溫之皎道:“什麼?”




裴野點亮了車內的燈,昏黃的燈光讓他的瞳孔驟縮了幾秒才又擴散開來。他看見溫之皎有些困惑地表情,額前幾縷碎髮是溼漉的,有著俏皮的捲曲弧度,漂亮的眉眼皺著,鬆鬆垮垮的衝鋒衣幾乎要將她全然罩住。




她此刻有沒有察覺到,她身上玫瑰沐浴露的味道與他衣服上殘留的清洗劑味混在了一起?




真奇怪,他從小討厭香水香氛的味道,服侍的傭人都會刻意選擇味道淡的清洗劑,淡得他平時都注意不到。




但為何現在他突然就嗅到了









還是說他從來都能嗅到,覺察到,感受到,只是習慣不去想?有些東西,一旦思考,便再也沒辦法不在意。突然在意舌頭該放在哪裡,呼吸的頻率,步伐的大小時,人會發瘋的。




因為順理成章,本該如此的事,沒有辦法順理成章,本該如此了。




她本該是他的未婚妻,順理成章的完成訂婚。但現在,江遠丞生死未卜,而她的手指上甚至沒有那枚訂婚戒指,這足以證明江家不打算接納她。




為什麼要放她回去呢?




為什麼不把她……藏起來呢?




裴野收回了視線,他道:“我先帶你去我家,我淋雨太久有點發燒了有些撐不下去了,再開下去我怕出車禍。”




他說完,像是證明這一切似的劇烈咳嗽起來,俊美的臉上泛起了些潮紅。他深呼吸一口氣,聲音嘶啞了些,“我聽說你的通訊工具都被安保扣著?你要用我手機給你家人打個電話麼?”




溫之皎的手摸著美甲,眉頭微微蹙起。




他看著好像是不大舒服,耽誤點時間也沒什麼,反正江遠丞都那樣了,要不是系統——不對啊,他都那樣了,她該直接跑啊!幹嘛非去看那個所謂的系統?




溫之皎突然想到了個絕妙的主意。




裴野回家休息的話,派來送她的司機估計也不會知道太多,她完全可以借那個司機的手機打個電話給溫隨和爸媽,讓他們來接她,然後他們一家連夜跑路!




反正江家估計忙著處理江遠丞,本來也不待見她,他們才不會去找她呢。




自由觸手可及,她立刻想答應,但一抬眼卻發覺裴野的視線緊緊凝著她,牙齒抵著唇,黑眸暗沉,幾乎要將她盡數納入他的眼睛中一般。明明仍是那種混不吝,欠得像混混的表情,可卻讓她直覺有些微妙的……侵略性。




……不太對,但是她沒能找到哪裡不對。她的腦子糊作一團,眼珠緩慢地轉動著。好幾秒後,她抬起手摸了摸額前與臉頰上還有些溼漉的捲髮,也阻隔了他的視線。




“算了,我做主了,管你答應不答應,我要回家了。”




裴野又咳嗽了幾聲,準備啟動了車子,笑得漫不經心,笑了下,道:“到時候讓司機送你吧,真不知道為什麼要大半夜幫江遠丞跑這麼——”




“真的很難受嗎?”




溫之皎打斷了他,也探身向前,一時間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些。




裴野眼睛睜大了些,下一秒,她抬起手貼住了他的額頭。她的體溫偏低,可他淋著雨這麼久,冰冷的額頭感覺到她的溫度,竟覺得有些熾熱。




那夾雜著清洗劑味的玫瑰香氣瀰漫在他鼻間,他突然感覺自己真的發燒了,耳朵的熱意一路蔓延,額頭竟有些出汗。




“好像真的很燙啊。”溫之皎收回手,眉眼垂著,像是有些憂愁,臉色蒼白,“對不起,要不是今晚發生了這樣的事,也不會讓你發燒。”




裴野的唇張了下,卻又發現她的手扶住了她的臉,他立刻瞪大眼,一嘴尖牙的唇張




開了,“你、你,你要幹什麼?”




“沒什麼,我感覺你真的很嚴重。”溫之皎一臉擔憂,“我們直接去醫院吧。”




裴野強迫自己忽略臉頰上的觸感,也強迫自己不去看她的眼睛,甚至還屏住了呼吸。好幾秒,他清了下嗓子,道:“不,我不想耽誤你和江遠丞的訂婚宴。這裡離我現在住的地方車程也就半個小時,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