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沉默 作品

第七百章:八百六十五天

    後者見此,便昂起頭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非常非常用力,卻依舊沒能破防,甚至連咬合力都被防護服抵消了。

    可哪怕如此它還是沒鬆口,從喉嚨深處發出嚎聲,用怒火和吼叫——

    去抵擋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和幾乎壓抑不住的哀鳴。

    此時的它,脆弱得不像是一隻鋼屬性的寶可夢,彷彿冷風一吹就會碎裂一地似的。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訓練家。是我的錯,我是一個卑劣的人,請原諒我,請允許我幫幫你。”

    李想伸手抱住了它。

    或許是今天的事情太複雜,使他遺忘了面對一隻與訓練家走散的小精靈時,要學會給予鼓勵和安撫為主,而非一板一眼地和對方談論各種可能性。

    幫助和施捨並不等同。

    龍頭地鼠不理性?其實他也沒有理性到哪裡去。

    哪怕殘忍的現實不會因為包裹上一層糖衣也變得甜美,但先甜後苦總是能讓更多人接受,也能讓更多人堅持下去。

    有句話叫做“不點破我們還是好朋友”。

    顯然。

    李想沒有盡到這個職責,所以他受到了來自龍頭地鼠的掙扎反擊。

    鋒銳的利爪劃過無防護的額頭,留下了一道傷痕,鮮血很快便流淌了下來。

    站在邊上默然旁觀的火神蛾試圖上前,卻被炎帝伸爪攔住。

    它搖了搖頭。

    半山腰靜悄悄,唯有咽嗚般的吼聲。

    天邊的太陽卻照常升起,它所帶來的金色光輝驅散了黑暗,灑落在他們的身上。

    朝陽下。

    是溫暖的懷抱和逐漸無力的掙扎。

    龍頭地鼠緩緩鬆開了嘴巴,深深地低下頭髮出時有時無的粗重呼吸聲。

    “我會找到你的訓練家的,我答應你,一定會找到他的。我們約定好了。”

    男孩兒輕輕拍動它的後背,不顧臉上的鮮血,動作永遠那麼溫柔。舉起它的爪子扣緊,熟悉的感觸讓它彷彿回到了那個愉快的下午。

    愉快的旅行,分食冰淇淋的喜悅,睡過頭的互相埋怨,購買小禮品的歡樂。與那人相處的每一個瞬間。

    這一切。

    猶如一場走馬燈。

    龍頭地鼠再也壓抑不住自身的情緒,湧入那個溫暖的懷抱低聲啜泣起來。

    膝上冰冷的溼潤感讓李想明白,這個傢伙徹底失去了堅強的偽裝,放棄了獠牙和利爪,選擇面對那個懦弱的自己。

    而這壓制不住的淚水中,有著失散後的彷徨,孤獨生活在嚇人荒山的恐懼,食不果腹卻還要執著留在原地的茫然。

    以及……怎麼等也等不到那個人的委屈。

    八百六十五天。

    龍頭地鼠和它的訓練家分別的日子,它只能記住日月變換的樣子,在寒冷的冬夜裡數著星星盼著月亮。

    它,一直在等。

    可為什麼找不到它?為什麼不來接它?

    ……

    最終。

    龍頭地鼠留在了城堡所在的那座山,這是它自己決定的。

    它說沒有辦法報答李想,所以只能幫他挖通前往地下深處的洞,盡它的全力。

    這傢伙很執著,以至於後者都沒辦法拒絕,只好看著它毅然決然地鑽向地下。

    “都還沒找到啊,你這樣讓我怎麼辦?”

    他低聲呢喃,又發現火神蛾看著他的額頭和手,反反覆覆仔仔細細地瞧。

    “沒事的,一點小傷,而且這是人類科技。”

    寶可夢天生比人類耐揍,這種東西對它們來說只是累贅。

    “嗚嚕。”

    火神蛾低鳴一聲,沒在意他的話,確認了什麼東西后便輕飄飄飛走了。

    李想不明所以。

    歸程時依舊坐的是炎帝。

    臨走前,它用陽光下明亮的雙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

    『晚上我再來找你。』

    撇下一句話,大獅子踏空而去,消失不見。

    強大的生物固然活的瀟灑,卻各有各的難處。

    “晚上見。”

    李想拖起疲憊的身子,拉開了面前那扇落地窗,可還不等他走進去,一道黑影尖叫著迎面飛來,小爪子擒住了他的臉。

    沉甸甸的重量差點沒把他脖子搞斷。

    『你去哪裡的說!為什麼不帶咪咪的說!』

    謝米氣勢洶洶地嚷嚷,聞到血腥味時身體一僵,而後才發現是額頭破了個小口子。

    身體驟然放鬆。

    “不是跟你講過了麼,你自己不去的。”

    李想把它扯下來,脫掉身上滿是腥臭泥土的防護服,疲憊地癱在沙發上。

    『咪咪沒聽到!你絕對沒有說過的說!』

    謝米像吉娃娃一樣跟在後面嗷嗷叫,又聞了聞地上的防護服,露出嫌棄的表情,『好臭的說!你是不是去鑽糞坑的說?』

    土腥味絕對不好聞,尤其是萬年老土。

    “別扯淡了,去給我拿瓶水。”

    他懶得和這傢伙嘴貧,休息一下準備去洗澡。

    一旁。

    火神蛾小心翼翼地把放著金屬方盒的收納袋拿進臥室,哪怕炎帝說能量體封閉後安全有所保證,它也不敢怠慢。

    『這麼大人自己不會動手的說?懶惰!』

    肥刺蝟嘟嘟囔囔著,跑到冰箱前猛地跳起,靈活地將冰箱門打開,而後支起上身熟練叼下來一瓶水。

    『給你!喝完快去洗澡的說!不洗澡不許抱咪咪的說!』

    它理直氣壯地說道,也不清楚誰給它的底氣。

    “是是……”

    李想有氣無力地敷衍,隨手將口袋裡的所有精靈球打開。

    半小時後。

    他擦著溼漉漉的頭髮上床,掏出手機聯繫董叔。

    後者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等他說了以後才知道是要他幫忙找一個訓練家。

    這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答應了下來。

    然而。

    由於時間稍微有些久遠,加上龍頭地鼠進化了的緣故,使得搜索起來比較麻煩,他們只能通過查詢有沒有人報失來尋找。

    “謝謝。”李想感激地說道,若不是不敢去找“演員”,他不會來麻煩“董事長”。

    “哈哈,職責所在你不用這麼客氣,我年輕的時候還真做過類似的工作,”

    董叔語氣有些唏噓,但也沒有多聊,又和他確認有沒有其他的事情。

    他猶豫了一下,將巨神宮殿的事情透露了部分給對方。

    譬如炎帝感覺地下有騷動,地下可能存在著某種力量。譬如昨晚他和炎帝去逛了一圈,發現有可能是新挖到的那層和專員引起的。

    金屬方盒沒講,泥偶巨人墳場也沒講。

    國際警察無疑牢牢站在人類這邊,有些情報透露給他們,很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後果。

    假如電話那邊是巡護員聯盟他可能就什麼都說了。

    董叔聽完後,良久沒有講話,直到李想問他還在不在的時候才開口。

    他說別的不管,既然炎帝只信任你,那就在不傷及自己的前提下去看一看。

    顯然,這位也認為事情很麻煩,畢竟國際警察是犯罪監督部門而非地區管理部門。

    假如北美協會從地底下取出了那股力量,但沒有危害到任何人只用來發展的話,他們是沒理由插手的,只能作壁上觀。

    像寶可夢基因研究這條紅線,有很多時候北美協會的做法都是在公序良俗上來回橫跳的,但由於法律沒有明確禁止,就成了法無禁止即可為的事情。

    “這件事先不急。”董叔用語言安撫了一下李想。

    電話掛斷。

    後者躺在被窩裡,感覺自己應該已經盡到了一部分職責。

    說到底。

    他想找北美協會的麻煩,也沒有相應的身份啊。

    身份是什麼?身份是大義,是能讓他站在道德制高點對那些搞事人吐口水的憑證。

    他現在的身份只是個有潛力的學生。

    外頭傳來喵頭目做飯的香氣,但他沒什麼胃口,滿心想著龍頭地鼠的訓練家到底是不要它了,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以及北美協會到底在搞什麼這件事。

    “嗚嚕”

    火神蛾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吃飯去吧,讓我稍微睡一會兒。”

    他打了個哈欠,事實上以他的體力熬個夜算不了什麼,主要還是精神上面的倦怠。

    以及對接下來事態要不要再插手的迷茫。

    下一刻。

    溫暖的風襲擊了他的腦袋。

    他微微睜眼,看到火神蛾正輕輕扇動它的翅膀,喚來一陣溫暖的風。

    腦袋上殘存的溼潤感很快便消失了,精神上似乎也得到了放鬆。

    “謝啦。”李想對他笑了笑,明白自己前些日子的刻意討好沒有白費。

    『你還沒告訴我去幹什麼了的說!』

    謝米鑽上床,進而爬上了他的胸口,怒氣衝衝地質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的說!』